從工作中晃過神來的康妮死氣沉沉躺在家裡的沙發上,舉起手機來看,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自習室,這裡自習多少錢一天啊?”
Jerry發來小程序。看上去像是個與時代接軌的年輕老闆開的店鋪,小程序的左上角有一行小字,上面寫的是自習室的地址。
陵城CBD,RICHES廣場?
【昂,放寒假了沒事幹,就在這邊。】
康妮發來一張汗流浃背的表情包,對季瑞的這種行為表示非常不解,她一放寒假就開始什麼事情都不想做,隻想躺平。
“不是,你為什麼放假了還工作?”
對面回複得倒是挺平靜。
【兼兼職,正好看看文獻啥的。】
在RICHES廣場那邊啊,好近,才1.87km,感覺跑步就能過去了。
康妮在微信裡看到Jerry正在邀請自己來自習室玩,礙于前幾天剛拔完智齒,狀态不佳,右臉有些微腫,陷入了猶豫。
于是索性大大方方地告訴季瑞自己拔了智齒,臉腫,不想見人。
【偶像包袱?怕醜?哈哈哈】
康妮有些羞惱,被人激得逆反心理上來了,想着,來就來,她恨不得端個平底鍋再來,把欠豬狂扁一頓。
【對好近,你可以找我玩。我們一塊去長江路吃溫州炸雞,不過你剛拔完智齒吃不了。你可以看着我吃。】
好欠。
誰能懂溫州炸雞對陵城長大的小孩來說,是一種怎麼樣的誘惑嗎?
即使是牙龈腫疼也抵擋不住的,是帶着童年的記憶的,裹着秘制甜醬和辣醬,帶着老式炸雞的絕頂香味兒的世界上最好吃的炸雞無疑。
于是康妮很激動地說,我去瞅一眼自習室。
【來,來!】
等了大概一刻鐘有餘,季瑞終于坐不住了。
圓珠筆在自習室的前台敲敲打打,左顧右盼,草稿紙捏出來幾道褶皺,想了半天。不知道要使用怎麼樣的文字才能顯得人更得體,不至于吓到她。最終扣下來四個字。
【啥時候來?】
康妮回,就現在,我剛剛在點評上團了一張自習體驗券。
【好得很,來刷刷好評。】
接下來濕潤的風同樣吹到了季瑞的臉上,在悠尼可糕點屋的二樓向下看,他慢慢走出來,好整以暇地看着微信上的留言。
還是跟個小傻子一樣,從小到大都是路癡,不曉得問人。
又内向又不好意思,躊躇着看了幾眼路人,最終還是依賴他。
【在哪裡呀,找不到B座。】
他叫她往上看。
罵罵咧咧的樣子真可愛,和小時候一模一樣,還是那麼的漂亮,相比小時候,多了些源自社會的圓融,尤其是兩人單獨在電梯裡相處的時候。
她好像比以前更加得體,懂得替人攬電梯,微微點頭。
康妮長大後終于懂得用目光直視别人,認認真真地盯着别人看,有穿透力的審視。
終于不是個躲躲閃閃的自卑小女孩了。
真好。
她長大了。
“笑什麼?”康妮癟嘴,揮揮拳頭,想打人。
“沒什麼。”
Jerry的笑并沒有收斂,反而咧得更開。但他這一次并沒有伸出手來揉康妮的腦袋,他好像也變了很多。
很克制,很小心翼翼。
他坐下來,看到康妮在玻璃水杯上印下正紅色唇印,溫溫柔柔地給她遞過去一張面紙。
“康妮,其實。這個自習室是我自己創立的。”
諸葛康妮在那裡非常驚歎地搖搖頭,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啧啧聲不斷,“季老闆”也脫口而出,老闆裝兼職生,有點意思。
“季瑞,我覺得你和小時候還是有區别的。”
季瑞眉心一跳,鼻息竄出熱氣,心率持續加速,等待着康妮的下一句話,就像在等待着什麼不得了的審判一樣。
很期待她接下來說的話,也對她将要說的話産生了一些擔憂,到底?在她心目中,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那個……讨厭的朋友嗎?
“什麼?”
他緊張到壓下去四五口清水。
“有種被社會蹉跎過的美感。”
他緊跟着詢問:“好還是不好。”
她答,好。
人是需要成長的。
季瑞這才放下心來,杯子輕碰桌面的同時,水杯裡的水正在搖晃,和心海一同蕩漾,搖搖晃晃間他找回了身為康妮的老朋友的自信。
“我天天說自己是有工作經驗的應屆生,不過我确實走很遠的路才能走到今天,我覺得我的小學老師絕對想不到我還會讀研究生甚至直博,因為我小學成績倒數。”
康妮順着他的話繼續說下去:“我覺得小學老師絕對想不到我會當大學老師。”
“其實很多人生的成長就是這樣依靠頓悟,反正至少對于我來說是這樣。我在很多關鍵節點的時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然後才會堅定不移地往前走,知道我要幹什麼。”
“我也一樣。”
沉默須臾,Jerry發出邀請:“要一起去長江路吃溫州炸雞嗎?”
要!!!
他們站在香得怕人的炸雞店鋪的街邊,拎着炸雞蹲在那裡啃,甜醬既滴在透明塑料袋上,也嘗進嘴裡。
蹲在那裡的兩個成年人貌似在這樣的時刻又變回了小孩。
他倆笑嘻嘻地吃着炸雞,康妮則吃一口捂着臉蛋疼一下,一邊疼一邊吃。季瑞則在一旁用手機記錄下她出糗的時刻。
打打鬧鬧,亦如當年的兩小無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