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過身看了一眼背後。
整個屋子的鬼都在看着他。
都走到這了,難道要回頭?
想了想,還是跟上去,甩着兩隻鉗子,邊跑邊喊:“大人,等等我啊。”
停在大人身旁,氣息還有些不勻。
裴行山微微垂眸看他。
沈望叔投之一笑:“大人呐,我總要為你做點什麼的!”
兩側路燈一截一截的,鬼官臉忽然沒入陰暗,大概是錯覺,沈望叔覺得鬼官眸子深了一瞬,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但很快又進到光明處,大人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沈望叔覺得,鬼官大人此刻心情還不錯。
幾個人乘坐電梯來到地下,電梯門一打開,一股陰冷氣息攜着血腥味撲面而來。
燈光很暗,隻有長道盡頭一盞燈幽幽亮着。
沈望叔踩着鬼官被拉得長長的影子往前走。
不經意瞥見兩側的刑具,注意到那些尖銳閃着銀光的冷兵器,有的還沾着暗紅的幹血,不禁打了個激靈。
拐了個彎,進了一扇門。
初三如往常一樣坐在前邊,沈望叔下意識要和他坐一起,凳子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截住。
随後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去後邊。”
說完擦着沈望叔身側落座。
沈望叔鼻尖掠過淡淡的氣息,像是落雪清晨的松針,有種微涼的清冽。
他應聲的喉間一滞,忽然說不出話來。
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下一秒開門聲打斷了他的回想。
鬼差帶着犯人進來了。
沈望叔回過神,低聲“哦”了一句。
随後坐在角落一言不發。
裴行山在他出聲的下一秒看了他一眼,兩秒後收回視線,不知在想什麼。
坐在他身邊脊背挺得筆直的初三瑟瑟發抖。
一個小小的案子為什麼大人要親自審問啊?
他害怕啊!
淚眼婆娑的向沈望叔投去豔羨的目光。
沈望叔對此毫無察覺,他發現自己腦子不太好。
他居然想不起來自己生前的事情了。
之前死了就死了,該吃吃該喝喝,沒心沒肺的也飄了這麼多年,跟生前的事情沒牽扯,也就沒回想過。
但現在細想,他居然不記得了。
難道是死了太久,所以忘光了?
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沈望叔越想眉皺得越緊,頭開始隐隐作痛,偏偏他還在使勁回想,生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忽然,一道聲音将他從對往事的執念中拉出來:“田小五!”
他過了好一會才想起來,他是田小五,反應過來連忙應道:“啊?在!”
擡眼對上裴行山濃黑的目光,漸漸地,心莫名平靜下來,腦袋的疼痛感也慢慢褪去,他一步一步朝裴行山走去,目光直直的看着他:“大人。”
裴行山坐在位置上,微微擡頭,喉結随着說話上下滾動,聲音淡淡道:“去倒幾杯水來。”
沈望叔乖乖的點頭,“哦”了一聲轉身去了。
初三睜大眼:大人,咱們審訊什麼時候允許喝水了?
裴行山瞥他:“看什麼?繼續。”
初三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僵着脖子點頭,清了清嗓子開始審訊:“叫什麼名字?”
……
沈望叔在地下繞了一圈,差點轉暈也沒找到水在哪,隻好去樓上的茶水間倒了幾杯水拿下去,當然,第一杯他先喝的。
十分鐘後,沈望叔拿小臂捧着幾杯茶,沒手開門,拿胳膊肘戳啊戳的。
期間聽見裴行山聲音帶着平日裡罕見的冷意:“既然你在我的地盤,就是我說了算。”
然後是男人失了控的拔高聲音:“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你就敢動我?!我警告你,今天你動了我,明天你就等着死吧!放開我,放開我!”
沈望叔剛一打開門,見到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大胡子怒目圓睜瞪着裴行山,臉漲得黑裡透紅,神色激動,嘴裡不停罵着不堪入耳的髒話。
裴行山靜靜的看着他,坐下來的他比站起來的男人矮了半個頭,脊背筆直硬挺,如同未出鞘的冷兵,周身帶着不容忽視的上位者威壓,絲毫沒把他的話放心上,淡聲道:“我等着。”
随後看向鬼差:“帶下去。”
男人刺耳粗犷的聲音再度響起,開始猛烈掙紮。
忽然,沈望叔瞳孔微縮,急切之下喊了一句:“大人!”
裴行山應聲擡頭,眼前光線暗了幾分,一道清瘦的身影擋在他身前。
随之而來的是杯子碎裂的聲音。
裴行山面具下的臉色一變,立刻起身将人拉至身前。
看清沈望叔手上的紗布被大胡子的手鐐撕裂,剛快好的傷口又開始滲血。
裴行山眼底泛起碎冰般的冷光,明明站在那什麼都沒動,下一秒大胡子卻忽然飛出去,整個人撞在牆上,掉下來的時候臉色慘敗的吐了一口血。
鬼官聲音冷的仿佛能凍死人:“帶下去!”
鬼差忙不疊的把人擡下去。
初三咽了咽口水,深知此地不宜久留,連忙道:“大人,我去看着。”
眼看着人都走得一幹二淨,離得最近的沈望叔一動不敢動。
對上裴行山深黑的眸子,聲線都緊了幾分:“大人,那我……”
裴行山突然截斷他的話:“你在想什麼?”
沈望叔怔了下,呆呆答:“我……沒想什麼啊。”
“你認為就算沒有你,他能動我分毫麼?”
沈望叔聽出來了。
大人這是在嫌他多管閑事。
頓時有些不滿。
是對他自己。
他知道,就算沒有他,大人也不可能受傷。
他剛才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沒抓緊時間跑。
一定是剛才腦袋疼的發神經才會下意識擋在鬼官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