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垣眼睛逐漸亮了起來，可聽到程止後半句臉上表情又僵住了。

“請殿下翻開《舊唐書》，陸贽傳。”

程止也看到了趙垣的神色變化，便溫聲同他講道，“平勇侯陳璋，文能提筆安天下，奏《屯田策》以實邊廪，武能橫刀鎮西北，挽三石弓而懾黨項。殿下若想像平勇侯一般，須先飽覽群書，懂得些經義策論。”

“那為何要看《舊唐書》？”

說起他的舅父平勇侯陳璋，趙垣又來了些精氣神。

程止從容不迫地胡扯，“平勇侯當年便是看了《舊唐書》，才寫出了《屯田策》。”

趙垣連忙點頭，馬上伸手去翻書，找到了“陸贽傳”那一部分。

“唐德宗時期，吐蕃威脅加劇，邊軍糧饷短缺，陸贽《論緣邊守備事宜狀》這篇經典策論中便涉及到此。還請殿下細讀此文，寫出大郦西北邊防糧饷問題可以從中借鑒之處。”

“啊……還要寫啊。”趙垣興緻缺缺，拿起筆來在那硯台上反複地蘸着墨。

約莫兩炷香之後，趙垣将寫好的遞給程止，站在一旁觀察着他的神色。

程止接過看了一眼，那紙上隻寫了兩句話——

“屯田自給，減少長途運糧帶來的損耗。改革和籴制度，減少官吏剝削。”

程止看完後将紙遞還給趙垣，讓他坐回桌前，開始為他講解。

“大郦西北邊防的糧饷大多來自江南富饒地區，對江南漕運的依賴極深，故可借鑒其‘以田養兵’策略，減少長途運糧損耗。”程止稍有停頓，指着第二句話繼續說道，“改革和籴制度并不是減少剝削，而是避免。”

……

光影漸斜，穿過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駁。

有侍女從外面将門打開，程止擡頭看去，是趙盈走了進來，金色的光影映照在她背後，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

程止合上手中的書，起身對趙垣說道：“時候不早了，今日便到這裡，殿下記得溫習功課。”

然後他對着趙盈拱手行禮，“公主殿下，康王殿下今日課業已完成的差不多，程某就先告辭了。”

趙盈朝他颔首，淡淡吩咐道，“瑯浣，送程大人出宮。”

趙垣在犀甯宮跟着程止讀書的一個月中，前朝也波瀾暗生。

刑部右侍郎王躍濤之女看上了一位朝廷新貴，又恰好是玉郎有意，人們便紛紛恭賀右侍郎将得乘龍快婿。

而這位新貴就是剛剛從翰林院編修升遷到刑部郎中的俞禮。

施覽先忙完公事回到府中便止不住地歎氣，口中還念叨着“可惜”。

施杳杳上前詢問一番這才知道其中原由。

“他做事周到，是如今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我本打算過些時日去請旨将他調任來禮部的，誰想到被刑部王侍郎截胡去了，真是可惜啊……”

聽着父親頗為遺憾的語氣，想來這個俞大人定是個妙人，施杳杳淺笑道：“上一個這麼被父親誇的人還是兄長呢，這次怎的會讓别人搶了先？”

“這個俞禮平日裡都是一副不近女色的樣子，給他說親他也會婉言相拒，這次怎麼就和那個王娘子暗生情愫了呢？翰林院編修官階不高，那王侍郎便直接将他調任到了刑部做正六品的郎中，這日後可要平步青雲了啊。”

施覽先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沒有注意到施杳杳略微僵住的表情。

俞禮……

是她認識的那個俞禮嗎？

“父親口中這位俞大人，可是洛浔出身？”

“正是洛浔人士，家中隻有一位年邁的老婦……唉？施杳杳你怎會知道俞大人是洛浔人士？”施覽先說着說着便疑惑起來。

施杳杳随意編了個理由，“隻是去國子監找兄長時聽到旁人講過。”

就是她認識的那個俞禮了。

還好被刑部截胡了，若是施覽先被調任禮部，指不定接着就是來施家做女婿了。

王侍郎得佳婿的事情傳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也不見俞禮出來解釋，當所有人都認為王家好事将近的時候，刑部郎中魏铮的桌案上出現了一封揭帖——

“臣邯桦縣判官劉從謹奏，竊見我縣前任知府張清豐，五年前轉賣朝廷赈災糧，于任内渎職枉法，緻使民怨沸騰，冤案累累，臣雖竭力補救，然積弊已深，非臣一人之力可挽。今懇請朝廷徹查此事，以正綱紀，安民心。臣不勝惶恐，謹此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