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施杳杳慢慢走在回廊上,身後跟着悱園内的郎君們,他們争先恐後地向施杳杳表達自己的不舍,希望能快些到下月十五。
施杳杳嘴角噙笑,突然定住腳步。她轉身向後看去,一眼便看到了跟在人群後邊緩步走着的俞禮。
他也來送她了啊。
施杳杳嘴角一揚,繼續往前走着,頭上的一支纏花銀步搖顫顫地晃着。
俞禮看到施杳杳坐進了馬車上,自己也想轉身離開,卻被女子一聲輕快的“婉婉”給喊住了。
他無奈轉身,看到馬車的車窗被一隻素白的手推開,手腕上凸起的腕骨往下是一隻水潤的白玉雕花镯子。
施杳杳鳳眸含笑,遙遙地看了俞禮一眼。随後她向站在車邊的琮決說道:“阿琮,幫我照顧好婉婉。”
俞禮:“……”這怎麼走。
“下回想聽《莺莺傳》呢……”
俞禮聽到施杳杳放下簾子時念叨了一句。
《莺莺傳》?
又是才子佳人的話本嗎。
琮決騎着馬跟在施杳杳的馬車後邊,柳綿駕車極慢,走了一會兒便有施府的人前來接應。
柳綿将駕車的位置讓開,掀開簾子坐了進去。
“娘子,你剛剛說想看《莺莺傳》?等到了府中,奴婢便遣人去買來!”
“不用。”施杳杳淡淡地說道,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嘴角又止不住地上揚。
柳綿又點點頭,對哦,娘子在府中是不會看這些話本的。
琮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俞禮邁出了悱園的朱紅大門,身上什麼都沒帶。
琮決夾了一下馬腹,驅着馬到了俞禮身前。
“俞郎君要去哪裡?”
俞禮納悶,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去送娘子了嗎?
俞禮擡手理了理衣袖,看向馬上的琮決,溫和地說道:“琮郎君,俞某有自己的事情要辦,着實不便留在悱園。”
俞禮沉吟片刻,接着說道:“娘子垂愛,俞某心中感激,還望琮郎君代俞某謝過娘子。“
琮決聽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眉毛就擰起來了。
“我姓周。”
俞禮:“……”
“那勞煩周郎君代俞某謝過娘子,俞某這便告辭了。”
俞禮一拱手退開一步,打算繞過琮決走。
琮決将手中的馬鞭一伸,橫在了俞禮的面前。
俞禮停住腳步,微微轉眸看了琮決一眼,眼神卻不似之前那般溫和。
“周郎君,這是什麼意思。”
“俞郎君若是為了科考,那便放心留在悱園,娘子的書房藏書衆多,定可夠俞郎君讀的。悱園也有其他讀書的郎君,俞郎君還可與他們切磋學問,言讀經典。”
琮決收回馬鞭,下馬,将馬缰遞到俞禮身前,“寒窗苦讀,食不果腹,金榜題名遙遙無期,下次倒在外邊可就沒有這次這麼好的運氣了。俞郎君,娘子說了,清高自持不如因勢利導。”
俞禮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就接過了馬缰。
他慢慢捏緊,借勢而為?
“小放今早将俞郎君的東西都取回來了。”琮決繼續向俞禮說道,“娘子說俞郎君是個聰明人,自然會留下來。”
不知俞禮住在哪裡,許放循着施杳杳撿到俞禮的地方問了過去,便找到了靈禧寺。
“去俞郎君借住的齋房内取東西的時候,我還碰到了一個小乞丐,他好像想上來攔我,被我瞪了一眼之後就害怕了,嘿嘿。”
許放回來之後是這樣說的。
俞禮正驚歎于施杳杳寬敞明亮的書房裡豐富的藏書時,施杳杳的馬車剛到施府。
國子監新任祭酒程止也在府中。
程止是施覽先的學生,才識過人,玉貌清俊,談吐得宜,在官場上也是一帆風順,頗受施覽先器重。
此外,程止還同施杳杳一起長大,從小便對老師的小女兒關照有加。
施杳杳對他也十分地敬重,喚他一聲兄長。
“今日早朝,陛下說起了明年科考之事,裴相便提議從世家子弟中擇選為佳,知遠認為呢?”施覽先與程止在涼亭對弈,拿起茶喝了一口。
程止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學生認為此舉有失公允。世家子弟雖有才學但大都纨绔,寒門之士,雖出身微寒,其中卻不乏英才俊傑,若因此埋沒,實在可惜。”
施覽先點點頭,示意程止繼續說下去。
程止頓了頓,語氣漸重,“況且,裴相如今權傾朝野,若再使其親信遍布朝堂,朝政大事皆有他一人決斷,百官唯其馬首是瞻,難免有專權之嫌。屆時,朝局動蕩,國将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