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郦史書記載,崇華二十一年,大郦太子攜府州折家與黨項死戰數月,而黨項陰險狡詐,偷襲府州軍營,大郦太子最終身亡。折氏拼死傳信至濟州,而後平勇侯陳璋率二十萬精銳陳家軍前來援救,于府州擊退禍亂邊境多年的黨項,班師回朝。
可天妒英才,平勇侯于返京途中遇刺身亡,刺客自戕。
經刑部、大理寺和皇城司多方審查,“平勇侯遇刺案”于第二年春水落石出,原因歸于黨項皇族複仇。
平勇侯之妹陳貴妃于宮中含淚而終,留下十四歲的公主趙盈和八歲的皇子趙垣。
兩年間,黨項餘部屢犯邊境,府州折氏滿門忠将,英勇奮戰。
崇華二十三年,二十九歲的肅王趙燼,帶兵出征,捉拿黨項皇族共四十五人并處以極刑,平息邊境之患。
崇華二十六年,先帝駕崩,肅王趙燼在丞相裴明謙的輔助下登基,年号弘化。
趙燼登基後,冊封趙盈為柔嘉長公主,趙垣為康王殿下,留居京州,未外放。
弘化五年,天下大治,依山傍水的大郦帝都京州城貢使絡繹,舟車輻辏,一片繁華景象。
國史院編纂實錄稱道:新帝行事果敢堅毅,謀略深遠,頗有先帝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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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施杳杳在施府舉辦的聽荷宴上彈了一曲《芙蕖引》之後,施家二娘子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名聲便越傳越廣,施杳杳一度成為名揚京州的名門貴女。
施杳杳身為當朝禮部尚書施覽先的小女兒,十歲那年由宮中來的掌教姑姑親自教導,禮儀女紅、讀書寫字樣樣精通,賦詩作畫也信手拈來,可謂是才情出衆。
然而,以冰清玉潔著稱的施杳杳有一個除了玩伴裴玉朗和貼身侍女柳綿以外誰都不知道的嗜好——施杳杳喜歡到處搜羅樣貌上佳的男子。
每月十五,施杳杳都要去京郊的靈禧寺禮佛,為施家消災祈福。
愛女心切的施尚書怕女兒路途颠簸勞累,便同意施杳杳在京郊置辦一座園子——悱園,讓她去禮佛時可以暫住一兩日,也可作為她們小輩們遊園宴飲之地。
可施尚書不知道的是,悱園裡伺候的,都是施杳杳打着裴玉朗的名号,從各個倌院裡贖回來的俊俏郎君。
但是,也有些個特别的,比如說俞禮。
七月十五中元節,施覽先拉着要出門的施杳杳說要不這個月就不去了,怕施杳杳晚間趕路遇到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施杳杳回握住施覽先的手,柔柔地一笑,安慰道:“父親,心誠則靈,杳杳會有神仙護佑的。”
從靈禧寺離開時天色已經有了黑影,施杳杳坐在馬車上搖搖晃晃便生出些許困意,走到一片樹林時,一陣涼風吹來,坐在外邊駕車的柳綿忽然一陣尿意。
她停下車掀開簾子,弱弱地說道:“娘子,我想小解……”
施杳杳眼睛沒睜,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柳綿一溜煙地跳下車跑進旁邊的樹林,之後施杳杳就聽到了她嗷嗷的叫喊聲。
“啊啊啊——鬼啊——!!”
然後柳綿就沒有了聲音。
施杳杳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呼吓了一跳,一把掀開簾子,喚了幾聲柳綿,但并沒有人應答。
施杳杳其實并不信什麼鬼神之說,她穩步下了車,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裴玉朗送給她防身用的匕首,握在手中,刀尖向前,慢慢向前走去。
柳綿仰面倒在地上,她的不遠處還有一個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也倒着,施杳杳穩了一下心神,繼續握着匕首向前,走到那男子身旁。
長得倒是還不錯,臉上蹭髒了也遮不住着男子俊美的相貌。
施杳杳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活着。
施杳杳松了一口氣,将匕首重新放回袖中。
她回到柳綿身邊,掐住了柳綿的人中,把吓暈過去的人掐醒過來。
柳綿深吸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看清楚是施杳杳之後,連忙抓住施杳杳的胳膊,要往她懷裡躲,“嗚嗚嗚娘子!你來救我了,我們快走吧,剛剛撞到鬼了……”
然後她又梗着脖子,朝着暈倒的男子那邊假裝硬氣道:“我們娘子平日行善大度,積福累德,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别來找我們啊!”
施杳杳把她緊抓着自己腰間的手給扯了下來,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是個俊俏郎君,應該是住在寺廟裡的讀書人。想來是體力不支熱暈過去了,你去把他弄到馬車上。”
俞禮看着清瘦,體重卻不輕。
柳綿雙手伸到俞禮肩膀處,用力地拖着俞禮到馬車跟前。
她一個趔趄沒站住,往後一退又被俞禮絆倒,然後她便正正好一屁股坐在了俞禮的胸膛上。
俞禮隻是悶哼一聲,仍不見醒來。
柳綿累得發抖的手顫顫巍巍地放在他鼻子下方,想探探他的鼻息,這一探卻感覺隻進不出了。
柳綿睜大眼睛,擡起屁股來就喊娘子。
“娘子!這位郎君他好沉呀,柳綿擡不動了……”
施杳杳倒也是個好相與的,她掀開簾子從馬車上下來,和柳綿一起将俞禮擡到車上。
七月裡的天,稍微一動便出了一身的汗,裡衣都貼在了身上,非常難受。
馬車行駛了一段路之後,施杳杳漸漸地聞到一股汗味。馬車内空間狹小,難聞的味道迅速蔓延,施杳杳聞了聞自己的領口,又微微湊近癱在角落的俞禮,朝着他嗅了嗅。
很好啊,兩個人都是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