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岑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仿佛這世上也沒什麼其他的東西能激起他額外的興趣:“你的照片我已經拍下了,就算你現在想逃也沒有用了——如果我選擇報警的話,你不僅從你雇主那裡拿不到一分錢,甚至還要面對牢獄之災。”他收起了手機,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得很直,居高臨下地看着滿臉慌張無措的男人。
男人咬了咬牙,也聽懂了沈遙岑話語中的意思。
他拿着鴨舌帽重新戴回頭上,而後扶着柱子慢慢地站起來,想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弱勢——但沈遙岑實在是太高了,就算他已經努力将背脊挺得很直,仍舊矮了他不止半個頭。
而且沈遙岑的目光實在是太冷淡,看他仿佛跟看他扶着的那個柱子沒有任何區别。于是他不一會兒就洩了氣,重新弓起了背,有些頹喪地說:“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告訴我你的雇主是誰。”沈遙岑很直白地說。
男人愣了一下,而後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的雇主是誰。我隻收錢辦事,其他的什麼都不問。”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原則,”沈遙岑哂笑一下,開始給他提建議,“那你現在打電話過去,跟他說我現在都還沒有下班回家。”
男人抿了抿唇,沈遙岑也并沒有急着催他。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大概過了三分鐘,男人終于猶豫着拿起了手機,撥通了對面的号碼。
電話鈴聲一聲一聲地在空蕩的地下車庫回蕩,在男人聽來,這簡直不是電子機械發出的聲音,而是來自地獄的催命符。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面在忙,電話的呼叫鈴聲響了很久,也依舊沒有要接聽的迹象。最後在男人重撥第三遍仍舊是忙音播報的時候,沈遙岑才讓他停了下來。
不過他沒有讓男人走那麼快。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翻看着微信聊天記錄的列表,翻到了白閑之前給自己拍的徐意明在某個宴會上出糗的視頻——
徐意明在視頻裡惱羞成怒地破口大罵,而聲音也清清楚楚地隔着小小的屏幕傳了出來。
男人眨了眨眼,一臉莫名地看着他這舉動。
沈遙岑垂着眼看着他的表情,問:“雇傭你的是這個人嗎?”
男人搖了搖頭:“不是。雇我的人是個女人。”
“确定嗎?”沈遙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将和白閑的聊天記錄盡數清空,“電話也是可以做變聲處理的,并不能通過簡單的通話來判斷人的性别。”他收起手機,眼睛認真地看向男人,“你好好想想,這個人說話的方式、語調,和你平時說話的那位‘雇主’到底一不一樣。”
男人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那是不是視頻裡的另一個人。”沈遙岑打重新調回視頻,劉卿柳也正好在場——不過她沒說什麼話,隻是低低地笑,說不上來是嘲笑還是什麼。
男人非常認真地聽了好幾遍,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感覺也不太一樣。”他說。
沈遙岑也不打算逼他。
“我不要求你現在就給我答案,”沈遙岑說,“你依舊可以履行你的職責,每天都向你的雇主報告我的情況,我不會将你的信息暴露給其他人,但我也有一個要求——手機給我。”
男人遲疑着将手機解鎖,遞給沈遙岑。
沈遙岑在他的手機上輸入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再交還給他。
“每天都把你和你雇主的聊天消息截圖發送給我一份,不要隐瞞,也别想P圖,我每隔一段時間會定時要求你把手機給我檢查,知道了嗎?”
男人疑惑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沈遙岑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但也隻能暫且答應下來。
沈遙岑看了一眼手表:九點二十一分。
他走向自己的車,剛打開車門,便發現另一邊的車窗已經被人砸了一個大洞,大堆大堆的垃圾被倒了進來,散發出一股惡臭的味道。
他眯了眯眼,走向車窗被砸碎的那一邊,隻見潔白的車門上不知什麼時候被人用油漆寫滿了赤紅色的三個大字外加三個感歎号——去死吧!!!
灰色的水泥地闆上淌了一地的紅色,像是蔓延而下的血。
男人看他一直站着不動,便好奇地湊過來看了一眼,也被這惡劣的玩笑吓了一跳。
男人小心翼翼地問他:“這事兒……要告訴我雇主麼?”
比起男人,沈遙岑倒是沒多大反應,面對自己慘不忍睹的車,他也隻是淡淡地掃了幾眼,而後慢慢地說:“嗯。這本來也是你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