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徐鬓秋的雙手徹底從他身上拿開,閣頌才有心思細細打量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片很是衰敗的樹林,有鳥鳴,有泉水流動的聲音,他們就站在一片還算幹淨的空地上。
為什麼要重點強調幹淨呢?因為除開他們落腳的一個半徑一米左右的圓,其他的地面上覆蓋的不是雜草落葉,而是一地鮮紅,偶爾能發現一坨淡粉色的□□組織,不過很快就會被土壤吸收,消失在他們眼前。
閣頌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場面,一上來就玩這麼大嗎?而且這環境,他的記憶中不曾來過這種荒涼詭異的樹林。
不論是十三區還是十九區,他們都隻會進入現實世界中存在的建築,六區是個意外,但除了裡面的東西有些詭異外,環境還算正常。
再看這裡,開局就是如此險象環生。
閣頌往徐鬓秋那邊蹭了蹭,剛才不經意間擡頭,他看見頭頂的樹枝上站着一隻通體漆黑的鳥,尖長的喙足有二十厘米,占了整個身子的一半,不知道是不是鳥喙太重的原因,它一直低垂着腦袋。
它木楞的眼神直勾勾撞在閣頌身上,就像是下一秒會俯沖下來。
隻是想想閣頌就忍不住渾身發冷,不自覺攥住了徐鬓秋的一片衣角。
有條件的時候徐鬓秋是絕不會用手杖進入陰世界的,他不太喜歡自己的女裝,總覺得很怪異。
眼下也是皺緊眉頭,感受到裙擺上的拉力還以為是又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不耐煩地一轉頭,閣頌正沒出息地縮在他身後,手裡僅僅攥着一片熟悉的黑色絲絨裙擺。
徐鬓秋眼皮抽了抽,把裙擺往自己這邊拽,閣頌順着他的力氣過來差點一腳邁出這個看似安全的包圍圈。
“穩當點。”
閣頌站是站穩了心裡卻一陣七上八下,見徐鬓秋冷靜的模樣問:“鬓秋哥,這是哪裡呀?”
徐鬓秋臉都沒回,冷淡的聲音自身前傳來,生硬極了:“一區陰世界。”
閣頌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臉上瞬間就成了雞屎色,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等着徐鬓秋轉過身來跟他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徐鬓秋轉身觸及到他的眼神也沒了閑心再和他計較别的,盤腿坐在地上,見閣頌依舊束手束腳的姿勢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勾着他一起坐下。
散落一地的落葉随着他的動作發出簌簌脆響,徐鬓秋收回手指,手指彎曲成釘耙狀在面前清出了一片空地,接着用指甲在咖啡渣一般松散的土地上比劃。
“林莠說這次見面不會很久的,沒想到他會這麼迅速。”
“我還沒進過一區,不知道這裡的危險程度在什麼區間,一會兒你跟緊一點别落單。”徐鬓秋目視前方,半響不得回應,一轉身閣頌正盯着一塊地面出神,他伸手挑開閣頌的手腕,加重聲音又問了他一句,“聽到沒有?”
閣頌下意識點頭,模樣乖巧,徐鬓秋就要轉過頭了他冷不丁又來了一句:“鬓秋哥你是怎麼知道這裡是一區的?”
徐鬓秋的臉上出現了刹那間的凝固,就在閣頌當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徐鬓秋直起了身子。
他緊随其後,剛把屁股上的雜草拍下來就聽到徐鬓秋開口。
和陽世界的徐鬓秋相比,這時的他聲線更柔和,語氣稍緩就容易被聽出一層調笑的意思,閣頌忍不住側目看他,對上他冷白的下颌骨,隻見徐鬓秋嘴皮子一動,蹦出來三個字。
“要你管。”
說了還不如不說,徐鬓秋撂下這麼一句話就提步走開,徑自出了腳下看似安全的圓圈。閣頌心裡一緊,想到他剛才說的也忙不疊跟上去,沒走兩步徐鬓秋又猛地停下,閣頌慢他一步直接撞在了他堅硬的後背上。
咚一聲悶響,閣頌一時都有些眼冒金星起來。
反觀徐鬓秋,跟後腦勺長眼了一般,反手摟住他的腰,站似一棵松。
“你們就是成立來的畫家吧。”
這是一道格外蒼老的聲音,甚至說話還在漏風,從前方傳過來,格外突兀,閣頌縮在徐鬓秋的身後要豎着耳朵聽才能聽懂他的意思。
徐鬓秋還是老一套,見人便笑,别管真笑假笑反正嘴角是牽起來了。
徐鬓秋:“是啊老人家。不過我們跟朋友走散了,畫畫裝備都在他們那裡了,不知道你有沒有看見他們呢?”
“嘶,這倒是沒看見,要不我還是先把你們帶進去村子吧,葉先生說了,現在那怪物獸性大發,得趕緊把它的畫像畫出來。”
閣頌一直是半彎着腰側臉貼在徐鬓秋背上默默聽着兩人的對話,視線懶散地垂在不遠處稀疏的樹林間,看見什麼,閣頌微微直起了身體。
正好這時候徐鬓秋一直在他腰上的手不輕不重揉了一下,閣頌便收了心思,沒再去看那個在深深淺淺的綠色樹林裡一晃而過的黑影了。
閣頌從徐鬓秋身後探出頭,如此一來便看清了那個老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