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醒了。
但睜開眼後看到的不是醫院病房的雪白天花闆,也不是自家卧室的吊燈。
而是棺材的封頂。
這并不難猜測,隻需要上下摸索一番就能推斷出來,你正躺在一個黑漆漆的、空間窄小、上下左右都被封死的空間中。
當然這還不算最糟糕的,在你醒來的同一時刻,你就立馬意識到身邊還躺着一位身體冰涼,沒有呼吸和心跳的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你大概率是要被活埋了。
和旁邊那位死人一起。
你不想死,任何人都不會想要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你撓破了手指,将棺材敲得叮叮當當響,大聲呼喊救命,希望有路過的人聽見聲音搭救。
沒有任何用,棺材蓋被釘死,周圍靜悄悄一片,連個呼吸聲都沒有,把你扔進棺材裡的人壓根沒打算讓你活着出去。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氧氣充足,棺材不一定埋進了土裡,還有出去的可能。
你就這樣懷揣着對出去的希望,不斷自救和呼救。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久到你的聲音喊啞,雙手疼得無法正常蜷縮,幾乎要絕望放棄時,旁邊那位死人動了。
他在狹小的棺材内部翻過身,從仰面變成側躺。你感受到他略為碩長強壯的體型,在翻動的時候,連空氣都被他擠壓變了形狀。
他将頭靠在你的脖頸上,相比之下還算柔軟的頭發落在你的側臉和頸窩,始作俑者就墊在上面,拿他的鼻梁和嘴唇輕輕摩擦你的皮膚,引來你一陣皮膚瘙癢。
他的雙臂自然地攬過你的軀體,那隻僵硬的胳膊壓過你的上半身,落在你腰腹的位置。他的手很大,輕易能夠摟住你還算纖細的腰肢,讓你完全落入他冰冷寬闊的懷抱中。
說實話,他太沉了,壓得你有點喘不過氣。
但你不敢動,也動不了。
他還是沒有呼吸和心跳,身體冰涼,值得慶幸的是他身上沒有腐爛的臭味,這對你的鼻子還算友好。你猜測他可能是屍變的僵屍或者鬼魂,也可能是什麼和人類沒什麼關系的妖怪,總之不是正常人。
你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在他翻身的同一時刻,你呼救的心徹底涼了。
你思索着過往來生,不出意外的話,這也許是你死前的走馬燈。
你出生在一個普通的父母雙全的小康家庭,你趕上了好時候,作為獨生子女出生,你接受義務教育,成績不好不差,考上了一個普通大學,然後沒什麼特殊的和衆多大學生一起畢業參加工作。
這是你步入社會後的第一份實習工作,你記得你起了一個大早,非常拘謹地畫了個淡妝,還和合租室友讨論了一下穿搭是否得體……後面你就不記得了。
是在前往公司的路上被車撞了嗎?你破碎的記憶畫面中好像有馬路和車燈。
想不起來,總之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躺在了棺材裡。
這顯然非常不合常理。
你這才遲鈍地想起檢查身上的穿搭,衣服自然和昏迷之前有所不同,柔軟絲滑的絲綢面料,一層疊着一層,制式繁複,還有些像是刺繡的大片凸起,摸不出來究竟是什麼,你的頭發倒是沒被盤起來,乖順地披散在腦袋下面。
你又摸上自己的臉,五官的位置大小和暈倒前相比沒有明顯區别,應該還是你自己的身體。
難道是冥婚?你立馬聯想到了肮髒醫院販賣病人屍體的黑暗事件,買家把你買走,讓你和他死去的家人冥婚。
但不重要了。
因為死人又開始亂動了,他似乎不滿足于這樣簡單的摟抱,伸出腿将你夾起來,手則不安分地往上移動,挪到你的肋前,隻差一點就按在你的胸口上。
據說人死後身體會變得非常沉重,傳言沒有作假,你被他折磨得呼吸困難。
你一定會死在這裡的。
如果繼續和他耗下去的話。
你不确定他會不會突然血性大發把你咬得稀巴爛,但結果不會比這更加悲慘,你伸手,想要先将他的胳膊從身上拿開。
他本來像死了一樣——這樣形容或許不太恰當,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死人,但他緊抱着你卻始終一言不發的姿态,和活動着有思想和主觀意識的人相比,真的像不清醒狀态下無意識的舉動。
然而在你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之後,他像是吸了仙氣修成人形的妖魔,真正意義上的活了。
胳膊往後抽動,有些粗糙的大手從你的手腕處滑過去,五指擠進你的指縫間,在你還沒反應過來時,死死反扣住你的手背。
他拽動着你,把你往懷裡拉,墊在下方的另一隻手也從你腋下塞進去,摟住你的上半身。
你感受着他的冰冷和強硬,動彈不得。
說不清現在是恐懼還是茫然,你察覺到他的腦袋轉動了一下,他先是像野獸那樣伸長脖頸嗅了嗅你身上的氣息,再慢慢地從肩頸的位置挪到耳邊。
你看不見他的面容,卻能在腦中勾勒出他的形狀,有些駝峰的高挺鼻梁,率先蹭到你皮膚的總是他的鼻尖,然後是濕潤的嘴唇。他伸出舌頭,在你的外耳廓處舔了一圈,惹得你一陣顫栗,再一路向下,黏黏糊糊地舔到你小巧圓潤的耳垂上,伸出尖牙,輕輕咬了一下。
你驚叫,差點以為他要把你吃了。
事實上并沒有,他停下了動作,那隻和你相扣的手拖動着你的手掌,放置到你怦怦亂跳的心髒上。
他發出一聲輕笑,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帶着沉悶的沙啞,帶着腐朽的氣息。
“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