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從李祖娥的眼角慢慢滑落,她絕望地俯身痛哭起來。
高湛看着她,心也像是被上百根細針紮得生疼。
她在痛,可是他的心,又何嘗不痛?
高湛想伸手把痛哭的她抱進懷裡,卻發現此時的自己竟有些怯弱起來,怎麼都不敢。
李祖娥推開高湛,掙紮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殿門跑去,高湛見狀連忙跟上去,一把将她抱進懷裡。
“阿姊,别鬧了,跟我回去,别傷着自己了。”高湛低聲哄着她。
她無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哭喊着:“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高演,我要殺了高演!我要給我的殷兒報仇!”
高湛緊緊抱着她,任由她在懷中捶打哭鬧,他低聲安撫道:“阿姊,你這樣是殺不了他的,你這樣隻會白白搭上你的性命。”
“那你要我怎麼辦?”李祖娥的聲音裡帶着絕望的哭腔。
高湛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将下巴抵在她頭頂,聲音低啞:“你答應我,好好活着,好不好?
“我怎麼活?我還要怎麼活?”她哭着喊着高殷的名字。
“我答應你,我會替你殺了高演,幫你報仇。”高湛頓了頓,又低聲道:“你乖乖聽話,好好活下去,好嗎?”
“不,我不信你了。我不信你了。”李祖娥發了瘋般搖頭,嗚咽哭着。
高湛無言以對,緊緊抱着她,任憑她捶打哭喊。
她的指甲深深嵌進高湛的胸膛,像是要挖出他的心來。
可是高湛卻隻是死死抱着她,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
自那日後,高湛便沒有再來過,她本也不想再見到他。
自高殷死後,她對高湛隻有痛恨和厭惡,那份厭惡感和恨意甚至已然超過了奪權篡位、賜死高殷的高演。
她本想随着高殷一起去死,可是,為了高紹德,她也要苟且地活着,苟且地活到,活到高紹德行冠禮、成親的那一天。
她終日隻着白裳素服,不施粉脂,誦經念佛。
她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信着莫須有的信仰,惟有如此,心裡的痛苦才會減輕一點點。
她開始強迫自己好好吃飯、睡覺,哪怕剛開始的時候她依然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她發現自己不再失眠,而是會不知不覺的睡去,醒來已是清晨,沒有再夢見高洋,也沒有再夢到死去的高殷。
直到那天晚上,她做了許久都沒有再做的噩夢,她夢見滿身是血的高洋站在她的面前狠狠地瞪着她,高洋伸出雙手緊緊地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想動都動不了,想叫卻又叫不出來,她想和高洋說對不起卻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面對着高洋怨恨的眼神,流着淚步步往後退,絕望恐懼蔓延了她的胸腔,她整個人如同墜入了深海般窒息寒冷。
等到她終于哭着叫出來的時候,她竟聽到了高湛的聲音:“阿姊,别怕。”
她本以為是夢,可是等她睜開眼,看見高湛坐在她床頭,一把抱住了驚坐起來的她。
高湛,竟是高湛!
她下意識地一把推開高湛,高湛猝不及防被她從床上推倒摔到了地上。
她望着床下的高湛,他的面容半明半暗地掩映在月色裡,有些驚愕又有些慌亂地看着自己,那樣年輕好看的一張臉,笑起來還留有幾分少年時的天真,卻偏偏是個心狠手辣的魔鬼。
她一時分不清這究竟是不是另一場噩夢,隻瘋了般地大笑起來,高湛似乎無措且不安地望着如瘋魔了一樣的她,低聲喚道:“阿姊……”
他這副可憐兮兮的神情瞬間讓她回憶到了往日在高府時隻有六七歲時候的模樣,卻也令她愈發覺得惡心起來。
她從枕下拿出一直貼身藏着的匕首放到脖子上,冷冷道:“滾。”
高湛被她的動作吓到,直起身子,似想靠近她,又似有些害怕地頓住,猶豫着低聲道:“你冷靜點。”
她越發氣惱起來,拿着匕首的手往脖子上又抵緊了幾分,語聲越發冷厲,“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