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媽，這周末我回去。”

“對”

“我先去你上班那等你吧”

“嗯，好”

挂了電話，付欣純搓搓手，裹緊單薄的牛仔外套等公車。

入冬後降溫的第一天，付欣純穿着淺薄的運動褲，破爛的運動鞋，起球的針織衫，外面套着30塊一件的牛仔外套。站在公交站牌一側擋風。

因為擔心媽媽，迫不得已的時候，付欣純周末會偶爾回家一趟。

上車後，她看到了溫言和體育委員張照，一起放學？

張照身上背着溫言的背包，兩人肩并肩走着，張照跟溫言低頭說了什麼，引得溫言哈哈大笑。

不知道是不是付欣純的錯覺，他兩看起來有點親密。等公交車開過他們兩後，付欣純沒多想，困得眯着眼睡了起來。

一小時後，付欣純在一家大型商場下車。因為睡過站，她還得返路走回去。

一下車，又開始抖了起來。

付欣純邊哆嗦邊想，老媽有沒有帶衣服呢。付欣純老媽一直是個粗細大意的人，隻為别人着想，永遠不會為自己着想。付欣純覺得她老媽簡直就是新時代無私奉獻的楷模。和她爸成了鮮明的對比。

付欣純裹緊衣服，勾着腰往商場裡走去。

商場裡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在擺弄商品貨架，踩在爬梯上，把旁邊梯子上的薯片一包包按排列順序放好。

女人面瘦肌黃。身子也是瘦瘦弱弱的，擡起手臂，露出的胳膊，和脖子，都有些暗紫色的淤青，像是被誰打了一樣。

女人感覺到旁邊有人，轉過頭來，看到付欣純，臉上一喜

“欣純？你怎麼來了？”

“想媽媽了。”付欣純對她笑笑

“媽媽快下班了，弄完這兩箱就好”付欣純媽媽笑容滿面的說

“好，我幫你一起”

兩人就這麼一人遞一人接好擺放整齊，一下子的功夫就擺完了。

旁邊的阿姨看到，笑呵呵的說：“喲，這是你女兒吧，真漂亮，又懂事，還知道來幫媽媽幹活呢，我家那個整天就知道氣我”

付欣純媽媽驕傲的說：“那當然，我女兒成績好着呢，經常拿獎學金，還有啊她還……”

付欣純趕緊攔住她媽，“阿姨，那我們就先走啦，再見阿姨。”

“媽，你帶衣服了嗎，今天降溫，等會回去騎電車會冷”

“啊？降溫了嗎，我出門的時候沒感覺啊，是下午降的吧”

“不過降溫也沒事，媽媽車裡有擋風被”

看到付欣純穿的少，又加緊問一句：“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不冷啊”付欣純搖搖頭

付欣純媽媽不信：“真不冷？”

走出商場，冷風迎面吹來，刮刮的直響

付欣純和媽媽都哆嗦了一下，尤其付欣純，剛就在外面吹了冷風，在商場暖和點後，現在又開始發抖了。

付欣純媽媽抓着付欣純着急的說：“還說不冷，你看你都快抖成篩子了，嘴巴都凍紫了！”

說完就轉身進商場，往賣衣服的店裡走去：“走，我去給你買件衣服，等會騎電車回去會更冷，回到家都冷傻了”

付欣純趕緊把她拉回來：“哎呀媽，不用買，真沒那麼冷，就一段路的時間，很快就到了”

“而且商場的衣服那麼貴”

“不冷你抖什麼？”

“再貴能有人感冒吃藥貴？”

“商場應該有打折的，我們去買打折就好”

付欣純媽媽不理她，徑直走去買衣服。

付欣純無奈，隻好跟着一起去

兩人找了一圈，對比三家，終于找到一家在打折的店，兩件八折，三件五折，付欣純媽媽覺得還是三件比較劃算，買衣服嘛，總是要穿的，給寶貝女兒買，好得很咧。

付欣純對比了下價格，也覺得三件比較劃算，況且這家有大人的衣服，老媽也可以買，于是兩人互相争論一番後，買了兩件付欣純的，一件加厚棉服，一件毛衣，付欣純媽媽的一件大衣，總共才兩百三。兩人都覺得很劃算，因為這衣服很厚實。

買好衣服後，付欣純媽媽就騎着電車載付欣純回家。

電動車停在一個破舊的磚瓦房裡，屋裡終年不見陽光，牆皮早已脫落了，牆上凹凸不平。下雨時還會漏水，有時付欣純周末回來，會看到自己的房間一角滴滿了水。

付欣純的房間說是房間，那隻不過是用玻璃隔闆隔起來的一個小小空間，剛好夠放一張單人床，床頭旁邊有張搖搖晃晃的書桌，一個裝滿老鼠的破爛衣櫃。

看，連老鼠都會挑地方睡覺。

房間隔闆外面放着各種雜物。中間留出一條小路通往後面的廚房，廚房同樣破敗不堪，像個垃圾堆，風大的時候就會吹走上面的瓦片。連連漏雨。

付欣純住的這棟老破舊樓，一共有三層樓，十幾個住戶，隻有一間廁所，那衛生和公車沒什麼兩樣。

夏天酷暑難耐的時候，會有鄰居上頂樓睡，打個涼席地鋪就這麼躺一晚上，睡的時候會有老鼠從身邊竄過來，甚至會爬到你身上，都不足為奇。

住在這裡的居民對老鼠這種常客都習以為常了，如果哪家沒有老鼠，那才是叫人震驚意外。

付欣純床底下也有老鼠，尤其是冬天最常見。

冬天的時候老鼠把付欣純的衣物拖進床底，躲在裡面吃東西睡覺。付欣純一開始也是煩的不行，後面也習慣了，有幾次半夜睡覺發現有什麼東西爬上床，心裡一驚，趕緊打開燈，老鼠嗖的一下從床上跳下去。

半夜在臉上打死蟑螂也是常事。蟑螂就這麼死在了付欣純的臉上，上面還有蟑螂惡臭分泌物。

這些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說不讨厭是不可能的，但現實生活就是，即使你讨厭，也沒有辦法改變。

因為這裡房租便宜，窮人沒錢就沒得選擇。

你看不上的髒亂差，窮人搶都怕搶不到。

媽媽能夠讓自己去上學讀書已經很幸運，同村裡的其他小孩都進不了市裡，有些連書都讀不了。

所以每當付欣純看到房間裡各種爬行動物，和居民用一個公共廁所的時候，心裡即使有所怨言。也不敢對父母埋怨，付欣純想着隻要能上大學就會變好了，到時候就可以住漂亮的宿舍，不是十個人的那種。

聽說大學宿舍都是四人間，上床下鋪，每個人都會有個自己專屬的衣櫃，還是木質的，不會有老鼠爬進去，宿舍裡也不會有老鼠。大學期間還可以兼職打零工，成績優秀的還有獎學金可以拿。

等到畢業後就可以有自己的工作，到時候就能替媽媽分擔，追求自己的人生。

一想到這些，付欣純就幹勁滿滿。

破舊斑駁的木門晃了一下，付欣純懷疑這扇門能撐得住多久。付欣純媽又把車推進去，付欣純才得以進去。

滿屋子的煙酒味撲鼻而來，嗆得付欣純咳了好幾聲。呼噜聲如雷貫耳。躺在床上睡得紋絲不動的是付欣純的老爹，一個從不做事，好吃懶做，隻會整天酗酒打老婆孩子的男人。付欣純媽每次看到他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模樣就來氣。

拉起他的被子罵道：“付志強啊付志強，你怎麼又在睡覺，今天又不出去工作？？”

付欣純爸不理人，把被子拉回來，翻個身繼續睡。

付欣純媽氣炸了：“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你女兒回來了也不知道，外面世界怎麼樣了你也不知道，哪個男人像你這樣整天窩在家裡喝酒不出去掙錢養家的？”

許是聽得煩了，付志強騰的一下坐起來，往付欣純媽那邊狠狠地扔了個煙灰缸過去。

“彭”的一聲，煙灰缸砸到牆上落了下來。

付欣純瞪大眼睛，心裡直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