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清楚,明宣帝想收回兵權,可這兵權不能交上去,一旦交上去,王家就完了,雖不至于抄家滅族,卻不似往日繁盛。
王家在京城經營多年,門生衆多,盤根錯節,一步不能錯,若不然,墨家就是王家的前車之鑒。
明宣帝暗罵一句老狐狸,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裝糊塗:“王愛卿,你也是聰明人,怎不明白朕的一片苦心。”
王太師心說,他明白,越是明白,越是不能應呀。誰來救救他。
好似上天聽到了他的禱告,門外傳來小太監的聲音:“太後娘娘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王太師松了一口,微微擡頭看向明宣帝,見明宣帝正看他,目光冰冷沒有任何溫度,忙把頭低下。
皇後攙扶着太後進來,身後跟着一衆宮女太監。
明宣帝起身來至太後身旁,問她為何來此。
太後道:“王昶死了,服毒自殺了,這件事就這樣了了吧。”
明宣帝瞳孔一縮,側臉看向太後,仿佛不認識她:“那可是您的親侄孫呀。”
“那又如何,他強搶民女,橫行街裡,藐視皇權,其罪當誅。既然他自行了斷,也算有自知之明,就讓王家把他領回去吧。”
明宣帝不信王昶死了,正派人去詢問。門外一個侍衛進來,說大理寺來人了,王家三子王昶死在獄中,像是服毒了。
“下去吧。”明宣帝擺手讓他下去,踉跄幾步朝禦案走去,見王太師還跪在地上,擺手讓他們都出去。
王太後見明宣帝傷心,想寬慰幾句,明宣帝喊道:“出去,都出去,讓朕靜一靜。”
坐上這個位置,腳下到底踩了多少人命,他已經不記得了,若要形容,隻能說白骨累累,屍骨成山。
王太後想說什麼,被明宣帝喝止了。他不想看見王家人,尤其是王太後。
王太師先退出來,随後王皇後扶着王太後出來。
王太後見王太師在一旁抹淚,厲聲呵斥道:“你兒子的命重要,還是王家的前程重要,你自個兒掂量一下。”
王太師擦了擦眼角的淚,彎腰恭敬道:“臣明白。”
他沒想交兵權,也不想兒子死。兵權一旦交上了,王家才真完了,皇上或許不會要王家人的命,輕則貶為庶民,重則流放,哪一個都不是王家能承受的。
“你放心,三兒不會白死。”王太後的聲音緩和了幾分,扶着王皇後離去。
王太師想起兒子的死,恨由心生,咬牙切齒道:“謝家,沈家,莊家,我一個不會放過。”
宮中的消息瞞不住,尤其是有心人。
莊如悔一直注意朝中的動靜,朝堂發生的事,很快有人報給了她。
此刻她還在橋緣茶樓,與沈玉蓉對弈。
沈玉蓉手摯白棋,望着棋盤:“有人參我爹了,我爹是如何應對的,皇上又如何說?”
“還真擔心你爹。”莊如悔落下一枚黑子,笑了道,“放心吧,沈大人無事,怕是王家有事,要辦喪事了。”
“誰死了,王昶?”沈玉蓉愕然擡頭。
這是明宣帝與王家的博弈,王家放棄了王昶,明宣帝輸了,不是輸給了别人,是輸給了他自己。
他心不夠狠,若是當時就将王家所有人打入牢中,王家縱然有太後撐腰,也不能翻盤。
“我那皇帝舅舅太心軟了。”莊如悔歎息一聲。
沈玉蓉沒接話,她不敢議論朝堂的事,與莊如悔繼續對弈,又聽莊如悔道:“經此一事,女人在後宅中的地位提升了,還都得感謝你才是。”
“我才不需要她們感激,不借着我的由頭尋事就行。”沈玉蓉落下一子,端起茶杯抿一口,“這一局又是你赢了,沒意思,走了。”說着起身朝外走,毫不留戀。
莊如悔喊道:“别走啊,再來一局,我讓你三個子。”
“不玩了。”沈玉蓉沒有回頭,下樓出了茶樓,坐上馬車帶着梅香出城。
沈玉蓉回了謝家,本以為會清淨一會兒,誰知剛進門,就聽謝沁之說,沈玉蓮來了,在栖霞苑等了許久了,看樣子不見到沈玉蓉不願意離開。
“晦氣。”沈玉蓉小聲嘀咕着,帶着梅香回了栖霞苑。
剛進院子,就瞧見沈玉蓮站在廊檐下,手裡拿着幾頁紙,專注認真地看着。
沈玉蓉頓住腳步,勾唇一笑:“大姐姐好興緻,竟屈尊降貴來我這栖霞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