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沈皇後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手中的酒盞滑落,再次砸碎在地面,酒水蜿蜒了一地。
她盯着面前跪着的人,心中慌亂失措,面上還在強裝鎮定,可塗滿蔻丹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個個月牙。
“什麼叫有四處宮門皆在被攻打?又是哪裡來的那麼多人手?”
京都四處大門日夜都有人巡邏輪值,不可能出現大批兵馬入城的事情,一旦有大批量的人湧入,必然會被盤問調查,短時間内,是不可能集結處一支數以萬億、武器配備精良的軍隊。
驚恐慌亂過後,怒氣與理智也湧了上來,沈皇後猛地一摔衣袖,手指指向下首跪着的禁軍将領,厲聲問道:“既如此緊急時刻,為何還不加緊時間調動人手支援這四處?宮中有一萬餘禁軍,還抵不住這些宵小?”
這名将領不敢擡頭回話:“沒有兵符……”
南朝曆代的皇帝為了更好的把控軍隊,嚴格控制着各大軍營的将士數量,并定下無虎符不可擅自調動大軍,否則視為謀反。
而這虎符,除了曆代皇帝手上有一塊能号令所有軍隊的虎符,便是掌握在各大軍隊首領手中的兵符。
無兵符不調兵。
沈皇後臉色一變:“禁軍首領何大将軍可在宮中?”
禁軍将領的頭埋得更低了,不僅身子發顫,聲音也抖的厲害,結結巴巴的似是不敢明言:“何大将軍,何大将軍……”
沈皇後眼神一凝,怒氣還在攀升,一個白瓷碗砸在禁軍将領的身前,碎裂的瓷片四濺開,其中幾片劃過他的側臉,留下道道血痕。
“快說!”
見是瞞不住了,這禁軍首領咬了咬牙,隻好實話實說:“何大将軍在宴席前便離開了宮中,隻說宮門落鑰前會,尚且不如去了何處,兵符也被他帶走……”
一聲悶響,沈皇後一掌拍在了桌上,桌上的碗碟也跟着晃動了一下,直吓得殿中的夫人小姐們全部噤了聲。
她盯着下面的人,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人、不、知、去、向、兵、符、也、不、在!”
“如此日子,竟敢擅離職守,他這禁軍首領是不想幹了嗎!”
沈皇後的眸光轉向承恩侯夫人下面的兩個位置,那裡坐着何家的大夫人、二夫人與四夫人,而何大将軍恰是二夫人的夫君。
何二夫人向來膽子小,哪裡經得住沈皇後這般目光的凝視,直吓得花容失色,“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聲音期期艾艾的請罪:“皇後娘娘恕罪,皇後娘娘恕罪,将軍興許隻是一時糊塗……”
還沒說完就被何大夫人扯着胳膊打斷:“皇後娘娘,将軍是因家中老太爺突然摔了一跤,摔斷了退,極為嚴重,這才不得不在如此時刻離宮回府。他也是一時情急,這才忘記向娘娘禀報,還請娘娘恕罪。”
跪下磕頭時,何大夫人剜了一眼何二夫人,
何二夫人略顯遲疑的看了一眼何大夫人,嘴唇嗫嚅了幾下,到底是沒敢出聲質疑。
公爹何時摔斷了腿?
夫君又是何時回了府?
也不怪何二夫人不知道何二爺的動向,他們夫妻本就不親厚,再加上何二爺官職越做越高,府中的妾室、府外的外室也越來越多,兩人越發離了心。
何二夫人膽子小,出身書香世家,年少時一心想嫁個脾氣好的讀書人,偏偏因父母之命嫁給了喜歡舞刀弄槍、一心入軍營的何二爺。
何二爺初時得了個嬌嬌夫人也是歡喜了一陣,日久天長後,新鮮感褪去便隻剩下厭煩。
他讀不懂她的那些詩詞寫了什麼情,看不懂她的畫作裡藏了什麼意,也聽不懂她的琴聲裡含了多少怨,隻越發覺得她呆闆無趣、目光短淺。
現在的兩人,貌合神離,除了那點在外維護體面的面子情,便是為了子女不得不佯裝出和睦之态。
沈皇後可不管兩人間的眉眼官司,隻覺得心中火氣更勝。她猛地一甩袖,碗碟碎了一地,湯汁流的倒出都是,蜿蜒至她的腳下。
“在其位謀其職,本宮不管他是為了什麼才擅離職守,眼下卻因為他的疏忽,導緻皇城的四處大門在被攻打時無法及時調兵支援。”
“若是被叛軍攻入皇城,本宮……”沈皇後停頓一秒,冷冽的目光直直看向何家幾位夫人的方向,聲音裡裹挾着寒意:“要他的腦袋!”
何四夫人也沒能抵住沈皇後淩冽的目光,跟着跪在二夫人旁邊,何家的女兒也跟着跪了一地,其中就有沈皇後相中的何五姑娘。
三位夫人齊齊垂下了頭,應了一聲“是”。
沈皇後不發話,何家的人也不敢起身,殿中更是無人吱聲。阖殿的嫔妃、夫人小姐們皆被那句“有人逼宮造反”,吓的六神無主,私下皆眼神相交,惶惶不安。
勉強冷靜下來後,沈皇後這才将視線掃向蕭姝和、蕭景的座位處,發現兩人皆不在,那股火氣又在隐隐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