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盈淡淡道:“你死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說罷,她手臂一抖,劍光一閃,腳下骨碌碌滾來一個首級。
徐盈面無表情地看着那被燒毀的面容,心中複雜萬千。
她料到原主的身份會給很多人帶來麻煩,但沒料到靜山派之禍,是因原主身份而起,而她的師父江婵,又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與她見面。
咔嚓。
陣法一角露出裂痕,無形的壓迫感随着裂痕漸增而消散。
天邊的烏色還在彙集,閃電若隐若現。
徐盈額角跳動,順勢躍開木延屍首一丈遠,緊接着眼前電光瞬間劈下,直直将木延的屍首劈着!
雷鳴悶悶遠去。
徐盈微微擡眸,眼中的猩紅未散,正好對上遲遲趕來的那雙驚慌無措的眼。
柳江白三兩步從樹上躍到徐盈身邊,懊惱道:“是我太慢了嗎?”
說話間,他們腳下的陣法已經消退。
徐盈見他身上也不比自己好多少,便知那老道的确是有些棘手。
她輕聲道:“不是,是木延的話幹擾了我。”她長話短說,“那道士在哪?”
道士被卸去雙臂雙腳綁在樹根下,口中塞着他髒亂的衣角,以免咬舌自盡,唯一放過的雙眼早已通紅,充斥着恐懼,不住地搖頭嗚咽。
徐盈見他時,道士身邊昏死過去一大片小道士。散亂的道袍上腳印淩亂,徐盈微微蹙眉掃過一眼,又将視線移了回來。
“他們畢竟是鴻胪寺出來的,留幾個活口做人證也好。”柳江白開口解釋,“那老道審完若沒什麼用了,死了便死了,反正鴻胪寺還有一個。”
被堵住嘴的老道聽罷,激烈地搖頭。
徐盈體貼地說:“好歹也是見過幾次了的交情,我待會兒親自埋。”
老道目眦盡裂,發出的嗚嗚聲似乎要背過去。
徐盈看也不看他,對柳江白道:“附近的摩诃門殺手還在,勞煩師兄替我望個風。”
柳江白本就打算替她守着,他知道徐盈是有些秘密要問這老道的,便也自覺地點頭,隻是徐盈那句平日裡喚慣的“師兄”,今日聽來格外生疏,因而背影也顯得落寞了幾分。
這些心思徐盈自然不知,她擡手按了按還在滲血的傷口,眼中泛起一絲戲谑,“我沒死,你是不是很害怕?”
老道瞪圓了眼珠,徐盈也不給他撤掉嘴裡的布條,繼續道:“李氏派你們來殺我,又準摩诃門同你們聯手,是太在乎他的江山了,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她半蹲在道士旁邊,看着他驚恐的神色,平靜道:“上次見面就說過了,李氏氣數已盡,你們道士不是最會看運勢的嗎?怎麼還替他賣命?”
她抽出道士口中的布條,“李氏要殺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如果僅僅是忌憚天變者的能力,那令永昌郡主讓元壽識别出的天變者後,那些人被抹除的消息被徐家查明的第一時間,為何沒有派人将元壽這個魚餌看管好,反而令徐家将人捉了去?
如果是忌憚平安王張淑留下的舊部會起反心,李氏多的是借口能将那些舊部的權力收回打散。
若隻是害怕徐盈這個天變者,在得知徐家收養徐盈的消息後,大可借口挾持就在京中的徐夫人和徐知武,來逼徐家交出徐盈,甚至還能順勢将徐家産業一舉收為己用。
但他們不惜聯合西厥的人,耗費十六年的國力,眼睜睜看着徐盈長大才動手,是在等什麼呢?
照木延的說法,李氏和西厥的那個人,都是害怕控制不住天變者的能力,所以才齊心解決掉徐盈。
這個說法太狹隘,上位者再忌憚一人,也不會隻顧着除掉對方,連自己的國力和百姓都不顧了。
“說話!派你來的人,究竟是誰!”
道士被質問的登時一顫,随後才道:“是皇後。”
徐盈挑眉。
“陛下龍體抱恙已久,朝中政務多有太子和長公主代勞。皇後雖是後宮之人,卻到底也手握金印,更是出自張家!”
張家?
徐盈微微凝眸,“平安王待過的那個張家?”
道士點點頭,“是,是曾經赫赫有名後來一夜間被抄家的張家。”
他頓了頓,繼續說:“張家受平安王之禍被抄家,陛下感念皇後生育太子,扶持社稷有功,又避免後世被史官污名,便将皇後改為李姓。但抄家滅門之禍非常人能忍,江山社稷也抵消不了滅門改姓之仇。陛下服藥多年,終于垮了底子,現在她終于能騰出手來,對付唯一的仇人了。”
引起抄家之禍的平安王已死,隻剩徐盈這個孤女了。
徐盈沉默片刻,說道:“為了報仇,哪怕與敵人聯手,甚至不顧自己家國百姓安危?”
道士苦笑道:“太子會繼承大統,為皇後母家翻案。至于天下安穩如何,若太子得到天助,頃刻便能收回來,若得不到,李氏江山毀在他們手裡,何嘗不是報仇呢!”
徐盈一時無言。
除去張家恐怕并非是因平安王牽連,而是君主忌憚外戚已久,順道找的借口罷了。
那位皇後報仇多年,卻間接害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趙家、永昌郡主、摩诃門、靜山派、徐家……還有因碧茴草而死的籍籍無名之輩,以及被殘害的那些穿越者,他們所遭受的源頭,居然隻化成了報仇二字。
不對。
徐盈眉宇緊鎖,“你知道這種隐秘,皇後竟還敢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