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我能幫得上的嗎?”
徐盈雙眸輕輕一睜,後知後覺想起,似乎從她醒來後,柳江白就和所有人一樣,不曾問過她那晚去趙家遊園時,她所用過的功夫為何跟靜山派不一樣,她的那些強行提神的藥又從何而來……
“我說過,你不想說,我便不問。”柳江白眼神定定。
徐盈眉眼一彎,“你不是在幫我了嗎?羅雀和軟劍。”
說起這個,徐盈注意到在他手臂上的針孔,眉宇微蹙,“嚴大夫下了狠手了?”
之前行針解毒,也沒有這麼多的痕迹。
徐盈擡眸撞進他躲閃的視線,輕聲道:“嚴大夫沒收的東西不好拿,你多挨了幾套針才換出來的?”
“也沒多少。前幾日中間漏了好些針,就當是補回來了。”
他說的輕松,徐盈記得他是很怕針的。
徐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溫暖而柔和的内力緩緩推進他的肌理。
莫名的滾燙從肌膚相連的地方四散開來,像攀爬的小蟲子在跳躍,柳江白微微一顫,連同心口的搏動也亂了,下意識縮回的瞬間反被握緊。
“你這——”
開口卻見對方明亮的雙眼微揚,他心口的搏動更亂了。
他慌忙低下頭,輕輕斥了一句,“沒大沒小!”
徐盈歪着腦袋,看他漸漸泛紅的耳朵,眨了下眼睛,輸内力療傷而已就這樣了?
内力倏地一收,徐盈撐着精神松開手,“還你一次人情。”
意識到她這是還自己替她拿羅雀和軟劍的情,柳江白臉上的神情頓時一僵,轉過臉,語氣硬梆梆,“也不用還,誰讓你是我師妹呢!”
整個宗門他能找到的還好好活着的同門,便隻有她了,不為她費心還能為誰!
他自我反省了一番,還覺得沒說清楚,正要再彌補兩句,懷裡登時被撞了下,然後毛絨絨的領子抵在他的下颌,癢癢的。
柳江白愣了愣,偏頭看去,徐盈已經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裡,睡着了。
睡着了?
柳江白鬼使神差探向她的脖頸,确認她真的隻是睡着後,略松了口氣。
“自己傷還沒好,就急着替别人操心。”
他輕輕歎了歎,“可你這麼睡着,我怎麼辦?”
他試着将她扶正,又怕将人吵醒。
方才他一進屋,就發覺她極其疲憊,應該沒聽嚴大夫的話,擅自用了她的能力。
自她昏睡七天後,她醒來便忙着轉了好久,如今能好好睡着,柳江白自然不想将她吵醒。
他小心翼翼換着能不吵她的方式,又覺得會唐突了她,一時間束手無策地比劃了好幾下,最終和她商量似的說:“你不動,便是準我抱你去床鋪上睡了?”
徐盈似乎累極了,并不與他做這無聊的回應。
柳江白默默數了三下,見她果真不動,便輕輕一手托着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抄了膝彎,将人放在幹淨的床褥中,又細細拉過被子。
做完這些,他才自己蜷靠在她方才坐過的地方,阖眼邊養精神邊守着人。
這是他的獨苗師妹,照顧點兒是他身為師兄的擔當。
他這麼和自己說,然後睡去。
……
心變重了。
像被分成了兩個部分,沉重的那一部分将她的腳步壓實,她穩穩地踩在水面,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的臉。
十六歲模樣的臉。
有些陌生,她不由得摸向這張臉,觸碰到的卻是虛空。
她眨了下眼睛,水面倒映的臉變成了二十多歲的模樣,有點熟悉。
空曠的水面忽然開始泛起漣漪,将那張臉揉得皺巴巴的,像被打亂的拼圖,她眼前的一切被打亂,包括她的身體。
但她似乎察覺不到疼。
眼前的拼圖重新拼湊,是溫馨又熱鬧的老舊小區,慈愛的老奶奶拿着蒲扇和她打招呼,她下意識舉起手裡的綠舌頭回應。
诶?
她後知後覺聽見了蟬叫聲——夏天了。
拐過熟悉的樓梯,破了牆皮的樓道替她擋住灼熱的暑氣,她的腳步越是靠近三樓,空掉的那一部分的心越是波動得厲害。
咔哒。
鎖舌彈回,她猶豫着握住門把手,在拉開的一瞬間,門先被推開。
獨屬于她成長印象裡的味道擁抱了她,那張分外親切又熟悉的臉向她望來。
徐盈的眼眶瞬間模糊,淚水決堤般湧出。
她喃喃出聲。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