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頭和吳婆子等人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她們每個人或挑或背,身上的擔子幾乎彎了脊梁,臉上也布滿了汗水,說着滿臉溝壑滴落在地上。
當重擔落在地上的時候,幾乎三人都同時松了口氣,仿佛此時放在的不是稻谷,而是生命的重擔。
“終于割完了,接下來大家都好好在家裡休息幾天再說。”吳老婆子累一天了,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說道。
吳老頭則是去打水來洗手洗臉,一邊對旁邊還在稻谷的陳氏道,“青山娘,你也别着急弄,放那裡就行了,稻谷太濕了不用急着收。”
陳氏沒回頭,“沒事,爹,我給他們鋪平鋪平。”
這些稻谷可是接下來一年的口糧,陳氏上心極了,接下來的大半年可都要靠這點口糧過活呢,朝廷發不出軍饷,隻能靠那一畝薄田,和養一些小牲口過活。
每當這時,陳氏就會想起當初她爹娘勸她的那些話來,隻是當時她太年輕,總覺得隻要努力,日子肯定會慢慢好起來的,可是這些年過去了,日子不但沒有好起來,還越發地艱難起來。
對比嫁給村子裡木匠的三姐,和嫁到鎮上米鋪的四姐,陳氏着實難看了些,甚至連每次回家的節禮都拿不出什麼像樣的。
雖然公婆人好,丈夫待她也不錯,兒女們更是孝順懂事,可是陳氏有時候心裡還是有些後悔的,若是她也像三姐四姐一樣嫁個家庭好一些的人家又或者是普通人家,也不至于像如今這般吧……
“爺奶,娘,你們洗好了沒有,快點來嘗嘗五妹做的辣椒炒河蚌,可好吃了!”蘇桃聽到聲音趕忙從裡屋裡出來,她剛和蘇梨洗了澡洗了頭,頭發都還沒擦幹,衣裳也隻穿了裡衣。
見她這樣,陳氏連忙斥責,“還不趕緊把衣裳穿好,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兒了,讓旁人看見還了得。”
雖說鄉下沒有那麼多男女大防,但是這個朝代的人還是挺保守的。
蘇桃吐了吐舌,趕緊轉身躲回了屋子。
倒是蘇梨聽到陳氏等人的聲音,穿戴好衣裳去了竈房。
稀飯是涼的,但是菜還是放在鍋裡熱着的,既然其他人都回來了,蘇梨自然得把飯菜端出來。
今晚上的菜要比中午豐盛許多,有辣椒炒河蚌,涼拌黃瓜和鹹菜,辣椒炒河蚌因為放了一會兒了,所以沒有剛出鍋的時候那麼香,不過賣相還是挺好的,油亮油亮的,紅紅的辣椒配上河蚌肉,一看就特别下飯。
蘇老頭第一個洗完,盛了一碗稀飯坐到木桌上,第一眼就看見了辣椒炒河蚌,無它,實在是太香了,蘇老頭還特意多看了兩眼,想要确認究竟是什麼菜,直到發現是他一直嫌棄的河蚌,心裡瞬間有些失落。
河蚌有什麼好吃的,又腥又臭,蘇老頭決定不吃,轉而拿筷子夾向了涼拌黃瓜。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切成長條被拍爛的黃瓜,平時都是切成片涼拌,但是蘇老頭轉念一想,孫女兒不會做飯,切成這樣也無可厚非。
不過話又說回來,賣相看起來倒是還行。
蘇老頭嘗試咬了一口,
?
又辣又香又脆,還有微微的酸和甜?
蘇老頭有些震驚,這還是黃瓜嗎,怎麼這麼好吃,他連忙将剩下的黃瓜放進嘴裡。
好吃,好吃,蘇老頭快速刨了一口稀飯,眼睛又一亮,配稀飯更好吃了。
還有這個豆角稀飯怎麼也這麼好喝,每一粒米都開了花,溫溫熱熱的,不冷不熱,喝起來剛好,豆角也是煮得軟爛,喝完嘴裡還有一股豆角的清香。
明明都是平時普通的飯菜,怎麼這次做的這麼好吃?
蘇老頭疑惑不解,但是嘴裡卻沒停下,一口接一口。
吳婆子和陳氏進來就看見蘇老頭正在埋頭苦吃,兩人都還以為蘇老頭是今天做活太餓了些。
“少吃點,黃瓜都快被你吃完了,媳婦兒還沒吃呢。”吳婆子提醒道。
蘇老頭聞言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一下沒控制住吃太多了,連忙停下筷子,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嘿嘿,今兒這黃瓜太好吃了,沒忍住。”
一旁的陳氏見狀,道,
“沒事娘,爹喜歡吃多吃點。”
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地裡黃瓜多得很,沒必要争這個。
吳婆子聞言,倒也不再多說,用筷子輕輕撥弄了下河蚌肉,
“這是啥菜,你咋不吃這個。”
說完,吳婆子自己先夾了一筷子到碗裡,蘇老頭想阻止都沒辦法阻止,隻能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
“辣椒炒河蚌?”因為天黑的原因,吳婆子看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是啥菜。
陳氏也看過去,這是河蚌?
怎麼聞起來還挺香的。
這樣想着,也忍不住夾了一點到碗裡。
然後小心翼翼地嘗了口,
這個味道……
好鮮,好嫩,完全沒有一點土腥味。
這真的是河蚌肉嗎?陳氏有些懷疑,她記憶裡河蚌肉不是嚼都嚼不動嗎?
而這邊的吳婆子一聽是河蚌肉,倒是沒什麼特别大的感覺,隻是略微皺了下眉,就吃了。
然而入口的一瞬間,饒是不重視口腹之欲的吳婆子也有些驚訝。
怎麼這麼好吃!
像她上了年紀,最愛的就是重口,但是家裡這情況,每次做菜鹽什麼的都放得比較少,她也不好說什麼,因為這個年頭有得吃就不錯了,還挑什麼呢。
所以在吃到這道菜的時候,吳婆子竟然有種自己的味蕾活過來的感覺,還沒咽下,就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一旁的蘇老頭早在見兩人嘗試那道菜的時候就偷摸注意着,見兩人吃了半天不說話,心裡有些好奇,但是又不得不故作平淡道:“怎樣?好吃嗎?”
然而吳婆子卻當沒聽到一樣,“好不好吃你自己嘗了不就知道了,你不會還沒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