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風格以中式為主,融合歐式設計,羅馬柱拱門雕龍刻鳳,玻璃吊燈照得金碧輝煌。
這麼大的排場,他還真沒見過。剛想打開微信問經紀人在哪,對方就朝他招手走來。
“來了來了!這兒呢!”Dylan算是光線比較資深的經紀人了,對這種場合熟門熟路,迅速給他介紹一遍流程,對應的區域功能,每個人一般在什麼位置。
最後叮囑他:“等會趙總他們閑下來,你趕緊去再混個臉熟。”
雲凇以背台詞的認真度全盤吸收,正式開始了這個,對即将到來的一切毫無自知之明的的奇妙夜晚。
因為是臨時接到通知,他到的不算早,已經錯過了第一波自由交流的時間,馬上進入冠冕堂皇的講話環節。
有點小緊張,他一緊張就愛用虎牙頂自己的口腔内壁,基本上就是咬,好幾次沒注意以至于咬出血。
他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機,進會場後終于找到白霁消息的機會。
糕手霁:天啊,你要發達了!!!我就說你跟趙光年聊那些亂七八糟的有用吧!各路神仙保佑今天以後你一飛沖天紅出太陽系!!
抵着的虎牙松開了。
他:你太牛了!!!祝福全盤接收!我會好好表現的霁大首領!
“傻樂什麼呢!”李無雙從後面冒出來拍他,“難得見你這個表情,戀愛了?不可能啊。”
他據理力争:“不是,怎麼就不可能了?”
“真戀愛了?”李無雙順勢坐到他旁邊。
他洩氣:“沒。”
“切——對了,你看到上官沒?找了一圈沒找到。”
“沒,我剛到。”
李無雙出現在這不奇怪,他現在卻是算号人物。但上官居然不在,她今年剛爆火,被邀請應該理所當然,沒出現反而奇怪。
“可能有什麼急事吧,發個消息問一下。”李無雙說着開始掏手機,各路人的發言也開始了。
每個人走差不多的流程,侃侃而談,吹吹自己的牛皮,捧捧必要的臭腳。今年明年後年,行業的未來就靠在座的諸位,如此這般。
雲凇基本保持着認真的态度。思緒突然閃回小學,正對早上八點的太陽,聽國旗下的演講,自己目不轉睛地盯着發言人。白霁偶然一次發現,立馬吐槽他太誇張了,居然真的有人會認真聽别人講冠冕堂皇的廢話。
那天,他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是可以不用聽的。而現在,他已經熟練掌握了目不轉睛地表演認真,實際在走神的技巧。
冗長的講話終于結束了,他謹遵Dylan的叮囑,按順序四處交際了一圈,最後到趙光年附近的位置,一個長桌邊上圍着……一群有頭有臉的人。
“诶,這不是小雲嗎?過來過來!”趙光年眼神不錯,他還沒開始擠進人群,就被拉了進去,“介紹一下,這是李導,李雲導演知道吧。”
他迅速轉動大腦:“李導好!我是希望傳媒的新人雲凇,一直很喜歡您的作品《絕句》,叙事節奏太精彩了,每個長鏡頭都恰到好處。”
不止是因為喜歡作品本身,他看過采訪,李雲對這部作品有偏愛。兩點贊美,一是作品本身最受評論界認可的角度,二則是他自己的見解。他每天定時定點上班打卡可不是吃素的,對業内地毯式搜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嘛。
李雲來了興趣,想讓他展開說說,結果被趙光年打斷:“诶老李,别霸占我的新人,等我介紹完你再問。”
雲凇挨個打招呼,趙光年在旁邊說:“這個新人不錯的,能跟我聊半個小時佛教的東西,天珠嘎巴拉什麼都知道一點,這年頭這種小孩不好找啊。”
旁邊女導演問:“感覺你有點眼熟,演過鄒導的話劇?”
“是的,鄒老師是領我入行的恩師,我大學期間一直跟着他學表演。”他答。
“那我對你有印象,小夥子演技蠻好,有潛力。我是向之,和鄒導當年是碩士同學。”向之早年是紀錄片導演,導過不少業内口碑很高的人文紀錄片,近兩年轉行拍電影。
“诶對了,向導最近有部片子,好像是講自閉症的,正在找男主,你不是想找個大衆不熟的面孔嗎,考慮一下咱們家新人?”
向導看向雲凇:“不是電視劇上那種很聰明的自閉症,是缺陷比較大、甚至影響智力和基本生活能力的自閉症,能接受嗎?”
雲凇兩眼放光,立刻毛遂自薦:“當然沒問題,因為朋友學心理,我對自閉症有些了解,大衆對這個群體誤解很深,影視劇裡基本以智力超群的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為主角,殊不知智力超群也隻是他們中的個例。如果能飾演一個真實的、他們中的大多數,應該會很有意義,對我的演技也是一個提升的機會。”
向之笑了:“這小孩真可以啊,難怪鄒楓願意帶你,他可不輕易帶徒弟。加個微信吧,約個時間來試鏡。”
他盡量保持鎮定,實則心花怒放,和向導、李導聊起來。
趙光年推銷新人一舉成功,看上去也很愉快,眼睛眯成一條線。
更多人圍過來聊作一團,侍應生端着紅酒、香槟走到旁邊。
拍馬屁的場合,少不了這套。已經有人近水樓台地給資方和大導演敬了酒。
雲凇還記得Dylan叮囑他的:趙總一定要敬紅酒,一飲而盡,再說幾句吉祥話,他很吃這套。
其實他内心掙紮了相當久,因為酒精過敏,喝杯紅酒倒也不會死,頂多就是喝完徹底失去意識。
所以他決定等快離場的時候再敬酒,提前打好車,讓李無雙一定确保他上車,又拜托白戍川定時在公寓樓下接應,他暫時還不想躺屍街頭。
計劃堪稱完美,甚至意識存在的時間比自己預計得要更長,一直到下車他的意識都還是溫存的。
*
直到看見白霁,他以為出現了幻覺。
難道我的酒精過敏其實已經很嚴重了?
然後明顯東倒西歪地走了幾步,想上前摸摸是不是實體,結果先被她扶住了。
哦,她好像在罵我喝這麼多瘋了。她的聲音好遙遠,像包了層錫紙。
他很努力地擡頭看她:“霁姐,你怎麼、在、這裡呀!”
也在很努力地吐字清晰,演員的台詞素養,不能忘。
“川說你喝多了,他晚上有事沒法過來,叫我接一下你。”
雖然有點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但是真好聽。
他大概露出了一個很标準的微笑:“謝~謝~霁~姐~”
意識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