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跑到房間翻箱倒櫃，緻力于尋找個三人也能玩的東西。

雲凇觀察白戍川，一隻手緊巴巴握着零食，另一隻手扶着是他手掌十二倍大、闆磚般的百科全書。書也不看了，就盯着自己。

于是他展開那隻捏出汗的小手，把零食塞進褲兜。

随後心裡一動，左手握拳：“這隻手代表我去幫白霁找東西，右手代表待在這，你可以選擇一個喜歡的，或者推開一個不喜歡的，就像棒棒糖和牛肉幹一樣。”

白戍川再次陷入靜止，那雙眼睛像彙聚陽光的放大鏡，再過一會，拳頭恐怕就要被這灼灼目光燒得冒煙。

但他沒動，隻盯着對方。

“我猜猜，你選的是右手，對嗎？你一直看這邊。”轉了轉右拳，“不對就搖頭。”

四目相接。

“那就是猜對了？我也選的是右邊！”雲凇抓起他的手篡成小拳，輕輕對碰，“真默契。”

白戍川似乎覺得這個動作很有趣，看了眼自己的拳頭。很輕地，露出兩天來第一個笑容。

*

白霁抱着一摞亂七八糟的玩具回到客廳。因為不知道白戍川會喜歡什麼，幹脆采用枚舉法——飛行棋、大富翁、五子棋、跳棋……挨個試一遍，總能找到感興趣的。

白戍川基本保持沉默，但無論什麼規則，一學就會，毫不含糊。

雲凇有些吃驚：“真的一聽就會，這麼厲害。”

白霁瞥他一眼，又看向白戍川：“畢竟是白家的血統。”

“哎，這過人的天賦，也讓我沾沾吧！”他浮誇地對天作虔誠祈禱狀。

白戍川用力甩甩眼前劉海，緻力于看清雲凇的精彩表演。

白霁被這難民求雨的表情笑倒，給足他面子：“诶，你不是學過圍棋嗎，雲老師，教教川怎麼玩呗。”

這聲老師他十分受用，立刻擺出棋盤開始教學。

玩到中午，三人就近在樓下的小餐館吃飯。商量好吃什麼，白霁去前台點餐。

雲凇拆開餐具塑料紙，正準備倒水，發現水壺空了。四處打量，後面那桌是滿的，而且沒人坐，于是起身準備去拿。

邁步的瞬間，很輕的阻力從身後牽住他。

回頭，白戍川正仰頭望着他，手裡緊捏他的衣角。又立刻松了勁，緩緩放開。

頭頂巨大的吊扇加速旋轉，徒勞地驅逐高溫，滾動的熱浪代替凝滞的潮熱。塑料紙飛落地面，男孩的頭發也散到兩側。

雲凇這才看清楚他的表情，像是快哭了。

他轉身握住那隻攥緊的小拳，彎腰拾起包裝紙，壓到碗底。

“我不走，隻是想拿水。”指了指身後的桌子，又重複一遍“不會走的，好嗎？”

白戍川點了點頭，表情似乎是松了口氣，然後飛速走到後桌，把水壺抱回來。

雲凇忍俊不禁：“謝謝你。”

覺得不夠，又伸手幫他捋了捋劉海。

*

白霁點完餐，蹦跶着坐下，怒飲一杯水。

雲凇給她滿上：“辛苦了霁姐，每次點餐的重任都落在你身上。”

她報複心起：“川都有零食，我辛苦點餐怎麼沒有辛苦費？”

“有的有的。”掏出兩根棒棒糖，“你要哪個口味？”

白霁挑了個橙子味的，故意得寸進尺：“牛肉幹嘞？”

“這個真的沒有了，最後一包。”

她不再繼續為難，把糖塞進口袋，繼續喝水。

一隻小手伸到中間，放下牛肉幹，又縮回去了。

白霁有點震驚：“給我的？”

白戍川點頭。

白霁浮誇表現自己感動哭了，開始嗚嗚抹淚。

對方好像沒太懂她突然聲淚俱下的邏輯，把手放進兜裡猶豫再三，又安慰似的掏出糖，推過去。

雲凇驚訝之餘樂不可支，給川解釋白霁是愛演戲。

白霁把棒棒糖和牛肉幹鄭重其事地塞回他手裡，抹淚，說謝謝我們川兒，太善良了。但是你太瘦了應該多吃點，等會讓你炫三斤回鍋肉。

逗得雲凇花枝亂顫。

終于平複，半開玩笑道：“川還挺疼你的呢。”

對面的人白了他一眼：“可能是因為我獻出了自己全部家當吧。”

三個人吃得滿嘴流油，心滿意足地回家。

白戍川難得很有食欲，吃完發起飯暈，玩了會圍棋，在白霁房間裡睡着。确定已經睡熟，白霁把雲凇拉到客廳。

“說吧，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假裝氣勢洶洶地盤問。

“我幫你解決問題，你好歹對我客氣一點吧，白大人。”雲凇無奈地笑。

白霁認可地點頭，立刻切換角色：“恕在下多有得罪，大俠究竟是如何洞察人心的？”

“其實沒什麼高級的，可能隻是感同身受？就是……不太願意表達自己的想法，就算想要也不會說出來。”

“所以他幾乎不主動索要，或者甚至不會做肯定回應？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到底想不想要？”

“你昨天不是說他會搖頭嗎，我覺得可能他還是會拒絕自己不喜歡的。那就不給他選擇，但是可以拒絕，那他什麼也不說就代表同意。還有就是，如果他想要的話眼神也會有所暗示……”他頓了頓，“我也說不清，就是感覺，渴望的表情和拒絕的表情不太一樣。不過如果是選擇題，一般就更多會看自己想要的。”

“那他早上為什麼站在沙發和房間中間？還有還有，他昨天為什麼會哭？”白霁刨根問底。

雲凇複述讓白戍川選自己是否留下來，以及在飯店拉住他事。

猜測道：“他可能還是更希望身邊有人，但又不熟，所以站在半路猶豫要不要跟你去房間？至于為什麼哭，就更難确定了，可能是不想一個人，也可能是有其他人的時候不好意思哭吧。”

白霁露出佩服的表情：“原來你的天賦是讀心術啊。”

突然被賦予極高的稱号，有些不好意思：“這哪算讀心術，雕蟲小技而已。”

嘴角壓得過頭，兩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線。

“對了，你想好要轉去哪個班了嗎？”她突然自顧自說起來，“其實如果你能來我們班就好了，但吳老師沒有年級主任那麼好……”

“我去你們班。”雲凇盯着她，沒有給她繼續絮叨的機會。

“真的假的！”聲音瞬間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