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雅閣内有一瞬的沉默。

花小烏目瞪口呆，老鸨瞟花小烏，反應迅速地合上門，笑眯眯道：“大人莫急，我手裡并無這孩子的賣身契。”

陸星岚一頓，語氣柔緩三分：“方才是在下失禮。既無賣身契，他為何在此？若遭遇邪魔之人行不公之事——請夫人告知在下，在下定盡全力相助。”

“大人喜歡這孩子，常來瞧瞧，便是對老身最好的幫助了，不打擾大人雅興。”老鸨向花小烏使眼色，甩帕離開。

花小烏趕緊從陸星岚懷裡掙紮出來，脖頸淤痕隐隐作痛，他倒抽一口冷氣，龇牙咧嘴捂住。

這陸星岚，下手可真狠！

不過是花小烏蓄意騷擾别人在先，因此他沒什麼脾氣，笑嘻嘻地去桌邊倒茶，身體還沒緩過來，細瘦的手微微發顫。

“原來是你，我的大恩人！哥哥呀，你剛剛可把我吓壞啦！”

他捧起茶盞，圓眸此刻亮晶晶的，殷勤獻媚：“欠你的茶，蘇媽媽說這貴得很，特意從倉房拿出來，給我第一天挂牌添個彩頭。”

陸星岚仍戴着鬥笠，他似乎并不樂意摘下，接過茶盞也沒喝，重新放回桌邊。

“頭一天挂牌？——你是被迫的嗎？”

他聲線逐漸變得冰冷，花小烏聽着，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兩步。

“若你願意，告訴我那群魔修宵小的巢穴，我必為你脫身，放你自由。”

“啊……”花小烏語塞。若陸星岚去幻月閣，閻漠能把他老爹養的妖獸窩都炸了慶祝吧？

仔細想想，他和陸星岚算上今日，總共隻見過三面，隻能算是眼熟的陌生人。

他瞥了瞥陸星岚鬥笠的黑紗，實在想不出陸星岚要幫自己的原因。

不過，陸星岚是主角，人美心善是固定人設，幫忙從不需要理由，這麼一想也說得通。

其實花小烏有謀算過，陸星岚這麼善良的人，一定很好哄騙。和他打好關系，豈不是更能吃香喝辣？轉念思忖，這可是萬衆矚目的陸星岚，他花小烏敢在萬人迷主角身邊得瑟，不出一日，那群股票攻們就得把他千刀萬剮。還是踏踏實實打工容易保命。

得趕緊把陸星岚支開。此地還是花樓，多留一刻都可能是禍患。

想到這，花小烏搖了搖頭：“是我自己願意來的，恩人哥哥應當是順着媚術撩撥出的心弦，才這麼快找到我的吧？如你所見，我是媚修，師從魔教，不是什麼好人。”

“你年紀尚小，易受挾持蠱惑。”陸星岚語氣平和。

“哥哥是覺得我年紀小，所以對我屢屢心軟呢？”花小烏壓低嗓音，語調溫軟似春水。

他仰起妝容明豔的小臉，眼眸彎似月牙，上揚的眼尾透出媚氣的狡黠，蒼白的指尖很不安分，悄悄摸進陸星岚的袖角，“還是說，覺得我生得這副模樣，很合哥哥的心意呢？”

陸星岚不語。

花小烏想，自己如此不識好歹，陸星岚這樣的好脾氣，也定會惱羞成怒甩袖而去，從此對他這個壞蛋不聞不問。

他忽覺寒意，低下頭，笑容一僵，發現陸星岚的手正搭在不知何時出現的天罡劍柄上。

登時，心慌了。

“所以，是你自己執着邪門歪道的。”他的語氣變得極其冷淡，冷淡地讓花小烏恍惚想起，大善人陸星岚也曾在宴會當日血染劍刃，劍面上的血貼在他臉上，讓他足足洗了四五遍，才洗掉濃重的血腥味。

他倏然覺察到殺意，當即腿軟，方才險些被掐死的恐懼卷土重來。

陸星岚即使再善良，也是正派修士。

坐在地上，擡眸便見傳說斬盡邪魔的天罡劍近在咫尺，花小烏咬唇，眼珠子一轉，立刻服軟，發顫的指尖摸摸索索，按住了陸星岚搭在劍柄的手，“哥哥！我從小沒爹沒娘，好不容易如今能吃飽飯，我再不想過挨餓的日子了！這才，這才出此下策……”

以退為進，先哄好陸星岚為妙。

陸星岚不可能在小小的伏林鎮待這麼久，隻要熬到他走，便是出頭之日！

然而陸星岚避開花小烏的手，毫無反應。待花小烏覺得人生無望時，他才道：“起來坐。”

花小烏趕緊爬起，坐上雕花杌凳，想笑又不敢笑，眨巴着眼眸歪頭試探道：“哥哥不生氣了？”

陸星岚松開手，天罡劍劍身冒出淡淡的霧圈，消失不見。他壓了壓鬥笠邊沿，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了一個素色的嶄新錢袋，一瓶傷膏，放在花小烏面前。

“今夜若鸨母要你挂牌，便拿裡面的錢應付。剩下的留作盤纏，去神農谷找一個叫穆川的丹師，他會幫你洗骨換根，重新成為普通人。”陸星岚轉身便走，“好自為之。”

眼看那冷傲隽秀的背影推開門，花小烏下意識喊住他，“哥哥！”

陸星岚停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