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偷的呀!!”花小烏哀嚎,“大哥你别追了!”
由于他穿得花哨,實在點眼,不甘男嗓門媲美狂暴模式的閻漠,一吼簡直像吹喪的鑼鼓,人盡皆知。不少攤販猛然回神,一邊向花小烏砸雞蛋和菜葉,一邊崇拜地看着禦劍飛行的不甘男,助力加油:“抓住小賊!仙人威武!”
“不是我偷的!我沒——”花小烏氣喘籲籲,竭力辯解,回應他的隻有砸在腦門的番茄。
他踉跄跌倒在地,蔬菜瓜果像雨一樣砸在身上。
抹開挂在睫毛上的番茄汁水,花小烏回過頭。
視野裡,不甘男威風凜凜踩着劍追了上來,耳側,攤販行人們不明是非地呐喊助威,卻不上前來抓,仿佛等着看一場完美的英雄捕賊的戲碼。
童年時期,無時無刻伴随在耳際的謾罵,漸漸和此刻重疊。
媽的。
休想這麼簡單就讓我死掉。
花小烏咬緊牙關,艱難爬起,又竭盡全力往前逃。
“哦喲,真有意思,比我的劍還能跑——”不甘男居高臨下,看那個狼狽的身影爬起,譏笑着想繼續追,餘光刀影一閃。
天罡古劍攔在去路,劍刃透着凜冽的寒意,青銅劍柄上,古老的符文光帶隐隐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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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逃了多久,花小烏總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跪倒在陌生的小巷口。
他癱在地上,努力往一堆空竹簍裡爬了幾步,倚靠在發黴的牆面上,大口大口喘息。
漂亮的新衣裳沾滿蛋液和菜汁,膝蓋也因為摔倒破了一大塊青紫斑駁的傷口。他抖了抖頭頂的菜葉,但還有一張死死粘着,想擡起手去扯,也沒有力氣。
漸漸的,他收攏雙腿,埋頭嗚咽。本來是怕被發現,小聲地抽噎,最後破罐子破摔,嚎啕大哭起來。
正哭着,肩膀忽然被碰了碰。
花小烏擡起頭,眼前出現了一個缺角的髒碗。一個衣衫褴褛的小孩蹲在他身邊,鳥窩頭下的臉髒得不成樣子,隻看得清一雙滿懷期待的亮晶晶的圓眼。
“幹嘛,沒看見人家在忙嗎?”花小烏斜目。
小孩不說話,眼巴巴舉着碗。
畢竟是乞丐,無父無母,并沒有人教他們禮貌吧。花小烏歎了口氣,摸出懷裡的錢袋,解開封繩取錢:“你以後看到别人哭,就不要湊上去,有些人脾氣很差,會打你的……喂!”
小孩一把拽過花小烏的錢袋,眨眼間竄走,消失在不遠處的人群裡。
花小烏:……
他呆愣在原地,忽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眼淚汩汩從早已紅透的眼眶流下來。
連蜜餞酥糖都吃不上了呢。
他擡起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幾隻圓滾的麻雀站在晾衣杆上,對着他叽叽喳喳。
一個大黑點忽然砸來,麻雀們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花小烏旋身一躲,沉甸甸的東西吧唧落地。
“誰啊!太沒文明了!高空抛物要出人命的啊!”他罵罵咧咧,膝蓋抽痛,又嗷嗷嗚嗚地蹲下,才看清掉下來的東西是什麼。
是一個錢袋。
青色,繡着山峰與白霧。花小烏撿起,打開一看,被裡面白花花的銀兩閃瞎了眼。
他捧着銀兩,咯咯咯笑。
想了想,張口輕聲喊:“有人掉錢了嗎?有人掉錢了嗎?”
屋檐上,三人隔着法術屏障,沉默看着巷口髒兮兮的花小烏唱啞劇。
“幸好沒抓他,抓了感覺自己也會變蠢。”不甘男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嶽桦,都說讓你先冷靜,問問看再說,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喊賊,以後小泥鳅怎麼出門?他這張臉,誰看了都忘不掉吧?那些街坊估計又要砸他東西了。”另一個劍修道。
“他扭頭就逃,我怎麼冷靜?”嶽桦不滿反駁,“賊還是岚師弟抓的,陸放,你這不幹活的就閉嘴吧!”
陸放無語移開視線:“軒轅師兄怎麼選了你來保護岚師弟?隻會用蠻勁的大猩猩。”
“裝什麼清高呢,你不也小泥鳅小泥鳅叫的起勁麼?”
陸星岚背對着争執的兩人,靜靜看着花小烏進了一家鋪子。片刻,舉着一張墨迹未幹的紙,貼在巷子裡。左看右看,最後滿意地走了。
陸星岚擡手解開隐障,那張被貼在巷口的紙,随着無形的風,飄到他手裡。
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奇怪的字,但能依稀辨出意思:
此處丢青錢袋者,去XX鋪留下居處,一月後自會登門歸還。
紙的右下角,錢袋上繡着的幾座山被描摹得惟妙惟肖。
他捏着紙,無聲一笑。
“兩位師兄,這幾日追蹤那個小乞兒,并無發現異處。但星岚還想再多留幾日,若有蛛絲馬迹,會及時回禀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