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人之一生,重要的是要快樂。
譬如愛之一事,沒有緣由,毫無道理。
她沒有再睡,也沒有窺探甯則的夢境。
就靜靜地守着天明。
甯則天一亮便猛地清醒,眼角的濕潤讓他意識到昨晚或許又做了噩夢。
已經很多年了,甯則仍然無法放過自己,每當夜深時,每當他感到孤獨時,他都會做同一個噩夢。
夢裡他和小辭還是師徒,他們心意相通,彼此愛護,夢境卻總是在他以為最幸福的時候急轉而下,小辭哭着祈求他救救她,他想救但她卻變成了冰冷無情的模樣,在夢裡他一次次地死去,在夢裡他永失所愛。
昨夜的夢似乎有些不一樣,他夢到她終于肯看他一眼了……
恍惚了一瞬,甯則才發現辭暮歡不在了。
他黯然失色的眼沉了下去,看樣子是他多想了。
她終究不肯回頭看他。
他起身将凳子放回原位,又将整個屋子重新打掃了一遍,不管怎麼樣,這一次無論她是何态度,他都決定要陪在她身邊。
不要臉,不折手段也要留下。
自這日之後。
辭暮歡再沒有提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隻是在天明時踏上新的路,天黑前回來休息。
每天晚上推開門,也不再是寂靜的黑,而是燈火通明,飯香四溢。
甯則變着花樣給她做好吃的,每天都等着她。
一晃便過去了半年。
這天,甯則如往常一樣做了好吃的家鄉菜,等到了夜幕全黑時才等回了那個人。
他輕車熟路地擺放好碗碟筷子。
“咚”的一聲
他擡頭,見桌上擺放着兩個酒罐,有些意外:“你買了酒?”
此時入了冬,辭暮歡脫去厚實的大氅,自顧自倒了兩杯酒,遞給他一杯:“喝點?”
甯則微微一愣,旋即笑着接過。
這個酒若是他沒錯的話,是千年青,她曾與許盡舟同飲過。
“今日去了中州?”他看似不在意道
辭暮歡看上去有心事,輕輕“嗯”了聲,便仰頭一飲而盡。
“怎麼不喝?不喜歡?”
“沒有。”甯則說着,也飲下了一杯。
“千年青,這味道依舊沒變啊。”辭暮歡的語氣裡有些懷念。
但甯則分不清她懷念的是曾經陪她喝酒的人,還是……
辭暮歡又喝了一杯,擡眼時,眼裡已經有了三分的醉意。
她看着甯則,半年來第一次看得這麼認真。
他是好看的,她一直都知道,那輪廓分明的一張臉,嘴唇薄薄的好看,鼻子挺挺的好看,眼睛藍藍的好看,眉毛也好看,眉骨更好看。
可今夜,辭暮歡卻覺得他格外有些好看,他的眉眼過于好看便顯得有些清冷,從前他又沒有多少情緒總是淡淡的便更加多了幾分疏離,可此時他眉骨微動,眼眸裡盛着似水柔情,嘴角含着淺淺的笑意,整個人都感覺披上了一層柔光,讓她不肯移開眼。
甯則被她盯着看,摸了摸臉,問道:“怎麼了?可是又粘上了面粉?”
這幾日他在研究包子的新做法,好幾次都染上面粉而不知。
他揉了揉,清冷的眼尾便被揉成了微紅,似那白玉染了胭脂,莫名讓人覺得暧昧。
真柔美啊,想看他哭。
這樣想着,辭暮歡便也是這樣做了,她伸出手掐住他的臉頰,大拇指用了力在眼尾處按下。
雪白的肌膚立時變成了滾紅。
她來了興緻,拇指來回按下,非要惹得眼睛受不住,垂下一滴清淚。
她像是看見寶貝般,拇指湊近,在他濕潤潤的羽睫根處粘了一滴,然後出乎意料地放入了嘴裡。
她微微抿着,卻嘟起嘴,不樂意道:“是苦的?”
甯則有些好笑道:“眼淚不是苦的,難不成還是甜的嗎?”
辭暮歡卻不依不饒:“不嘛,我想嘗嘗甜的,你給我哭一個嘛!”
甯則啞然無聲,怪異地看了她一眼:“甜的淚水?”
辭暮歡頭有些暈,腦海中“想要他哭,想要甜的淚水”的想法揮之不去。
“就像那天晚上,你的淚水後面就是甜的。”
“那天晚上?”甯則想到第一天留宿時的夢境,“你都看見了?”
辭暮歡點着頭,又喝了杯酒,砸吧着嘴:“就像這酒一樣清甜。”
所以,那天晚上,那個擁抱,那個注視,當真是她?
甯則恍惚着,面前伸過來一隻酒杯,“多喝點,多喝點你就高興了,高興了哭出來的淚水就是甜的了”女子的話讓他啼笑皆非。
他按住她的手,柔聲道:“酒量不行,就别喝了。”
辭暮歡擡起一雙迷離的眼,癡癡笑着:“甯則,你是夢到我了吧?”
甯則這次沒有拒絕她遞過來的酒,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深深看着她:“是。”
“小辭,我……想你,好很想很想你。”說出一直想說的話,他笑了起來。
忽然,女子撞入他的懷裡,他下意識地摟住,手卻止不住顫抖。
“小辭?”他的嗓音暗啞
腰間忽地一緊,女子埋在他懷裡,甕聲甕氣道:“甯則,我們,重新開始吧。”
半晌沒有等來他的回應
辭暮歡半醉的酒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羞憤,她松開手便要離開他的懷裡,然而卻被甯則用力地擁住。
頭頂忽而有片涼意,她聽見一向鎮靜的人,語不成調,顫抖不成聲:“你、你你…是認真的……嗎?”
辭暮歡微微擡起一點頭,半仰着臉,一滴淚恰好滴入她的唇邊,她用舌頭舔了舔,澀澀的,也甜甜的。
甯則看着她如此迷離又不自覺撩撥的模樣,喉結滑動,本是清醒的眼也染上了醉意。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小辭……暮歡……”
嘴唇忽地被人堵住,生澀的舌尖在唇邊試探着,呼吸瞬間變得纏綿了起來。
但,甯則隻放任了她一刻,很快在那個青澀顫抖的吻中,一把推開了她。
“不行……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