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頌猶豫再三,還是在鈴聲即将挂斷之前點了接聽,不等她開口,那邊就說了話。
“漾漾,你到底什麼時候帶頌頌回來呀,我和你爸準備了…”
“江阿姨,我是餘頌。”
突然,對面頓了頓,好一會兒,江钰書爽朗的笑聲突然傳來,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囡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阿姨都不知道,怎麼不事先說一聲,阿姨好去接你,我和你叔叔啊……”
好明顯的找補,還真是一點謊話都不會說呢,顧漾側頭勾唇:“媽,别演了,太假了。”
被戳穿後,對面沉默了幾秒…
“臭小子!知道囡囡回來還敢瞞着我,真當你母後我不上網呢!”
“行了行了,都是兒臣的錯,我們這上菜了,您沒什麼事兒就先挂了吧。”說着,顧漾上前抽出手機點了挂斷,幹脆利落地裝進了口袋。
沒一會兒,點的菜便上齊了,都是她之前愛吃的,也是顧漾擅長的。
小的時候,雙方的父母都很忙,因為工作原因經常出差,這時候,兩個被剩下的孩子便經常抱團取暖。
剛開始,倆人隻會做泡面,充其量再加個蛋,便是二人完美的午餐。
慢慢的,顧漾便學會炒一些家常小菜。因為餘頌個子不夠高,夠不到竈台,所以隻能當試菜的小白鼠。
一試就是十二年。
幾乎是一天沒怎麼吃飯,餘頌早已餓過了頭,可當舌尖的味蕾觸碰到這鮮美滋味的一刹那,還是令她胃口大開。
一頓飯的時間,倆人的對話不超過三句。
像是天生對食物沒什麼太大的渴望,顧漾隻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目光掃向餘頌纖細的手臂,修長的食指揉了揉眉頭。
“沒吃過飯嗎?”
嗯?聞言,餘頌手裡的勺子一滞,看他的盤子裡還是滿滿的,而自己這邊的已經見了底,也覺得自己吃的有點快,于是便刻意放慢了速度。
看她像是誤會了自己的話,顧漾嘴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他低眼看向琉璃杯中的茶葉浮浮沉沉,并沒有解釋的意思。
窗外的戲腔到了婉轉悲恸的部分,觸動了她的内心深處那埋藏了一天的情緒,今日算是徹底得罪了鐘斐斐,也不知道王組長會怎麼處置自己。
但是比起這個,她更擔心的是今天進派出所的事兒會被人曝光。
“今天,我看到有人拍照。”
“嗯。”顧漾毫不在意地點頭,懶散地喝着茶,“已經有多管閑事的人買斷了。”
“多管閑事的人?”餘頌想了想,腦海裡突然浮現出一雙冰冷孤傲的眼睛,不由得頭皮一緊,“孟聞舟?”
“呵,你消息很靈通嘛。”
确認了對方是誰,餘頌忽地一愣,手裡的筷子停在半空。
察覺到她的異常,顧漾雙目微阖:“怎麼,還這麼怕他?”
“哪有。”餘頌不自然地呡一口白茶,目光有些閃躲。
“嘣——”
突如其來的一聲炸響,餘頌心跳驟然一滞,手裡的筷子随之墜落。
随着“啪嗒”一聲脆響,餘頌的大腦驟然放空,放大的光暈來襲,顧漾的面容也随之模糊,取而代之是另一張矜貴孤傲的面容。
那是餘頌第一次出國旅行,在那個能夠自由持有槍支的國度。
死寂可怖的鋼琴房中,面前的男人單手撐地,極其艱難地站起身,扔了手中的槍支,扶着牆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來。
赢得了一場雙人惡鬥,那人的白襯衫早被敵人濺來的鮮血浸染了胸口,像是已經筋疲力盡一般,尚未靠近便癱倒在了她的面前,似是松了口氣,低頭笑出聲來。
低沉的聲線在這沉寂空曠的空間中更為陰森恐怖。
“餘頌!”
恐慌之際,一束光透過門縫,映上她蒼白的側臉,餘頌似木偶一般機械扭頭,隻見顧漾的身影出現在門邊,沖她飛奔而來。
他顫抖着雙手将她打橫抱起,穿過記者的圍攻,将她帶離了現場。
昔日的槍聲似回蕩在耳旁,似是昨日一般,讓人久久不能心安,
“餘頌,餘慫慫?”
“嗯?”餘頌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筷子掉在了地上,連忙撿了起來。
“慫包。”回想到餘頌當時的現狀,顧漾微微皺眉。
他雖沒有親眼見證孟聞舟的那場槍擊案。可回國後,他還是在床上病了半月之久。
一閉上眼,都是餘頌死氣沉沉的眼睛,以及胸口那觸目驚心的血窟窿。
他不敢想象,若是孟聞舟沒有提前趕到現場,會發生什麼恐怖絕望的現實。
好在,他做到了…
顧漾濃密的睫羽微垂,喉結滾了滾,始終沒有說出什麼嘲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