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裹着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在病房裡織成密網。
季寒握着裴硯的手,感受着指節傳來的微弱溫度。
少年蒼白的臉上還帶着未愈的淤青,頸間的追蹤器已被摘除,卻留下一圈暗紅色的勒痕。
晨光透過百葉窗,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恍惚間與倉庫裡調試望遠鏡的那個午後重疊。
“病人肺部感染嚴重,需要持續觀察。”醫生的聲音打斷思緒。
季寒翻開裴硯的病曆本,密密麻麻的診斷記錄刺痛雙眼:“慢性肺炎反複發作”
“疲勞過度導緻免疫力下降”
他想起那些熬夜補課的夜晚,想起裴硯總用“小傷”搪塞傷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林薇送來早餐時,帶來最新的新聞報道。裴氏集團的星鍊計劃被徹底叫停,裴父因多項罪名被起訴。
報紙邊角刊登着天文學會的緻謝聲明,配圖是西北觀測站的射電望遠鏡陣列,卻唯獨少了兩個主角的名字。
“國際天文聯盟邀請你去做分享。”林薇将邀請函放在床頭櫃上,“就在漠河極光觀測站。”
季寒摩挲着邀請函上的燙金花紋,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他想起裴硯留下的紙條,想起那句“等我病好了,我們去漠河”。
轉身望向病床,卻發現裴硯不知何時醒了,正用微弱的目光注視着他。
“你終于肯睜開眼了。”季寒别過臉去抹眼淚,再回頭時已換上笑臉,“看看誰來了。”
他舉起裴硯的觀測本,泛黃的紙頁間滑落張照片——是他們在倉庫修複望遠鏡時,林薇偷偷拍下的側影。
裴硯的手指動了動,喉間發出氣音:“小星雲……”
“别說話。”季寒将溫水湊近他唇邊,“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
水珠順着裴硯蒼白的嘴角滑落,在枕頭上暈開深色痕迹。
他突然抓住季寒的手腕,費力地比劃着寫字的動作。
季寒慌忙拿來紙筆,看着裴硯顫抖着寫下:“對不起,又食言了。”
墨迹未幹的字迹像根刺,紮得季寒眼眶發酸。他想起那些失聯的日夜,想起暴雨中追逐線索的狼狽,想起在敦煌石窟裡讀信時的揪心。
“笨蛋。”他握住裴硯的手,将溫度一點點渡過去,“這次換我等你。”
接下來的日子在晨昏交替中緩慢流淌。季寒每天帶着星空圖來病房,用激光筆在天花闆上投射星座。
講到獵戶座時,裴硯的眼神會突然發亮,伸手想要觸碰那些光斑。
“等你好了,我們去真正的星空下觀測。”季寒将銀杏葉書簽别在他枕邊,“帶着這台新望遠鏡。”
床頭的櫃子上,擺滿了天文愛好者寄來的禮物:手工制作的星圖模型、刻着兩人名字的望遠鏡吊墜、寫滿祝福的明信片。
其中一張來自西北觀測站的明信片上畫着簡筆畫的沙漠,背面寫着:“你們守護的不隻是星空,還有人類仰望宇宙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