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的寒風卷着細雪掠過月台,季寒握着兩張過期車票的手指凍得發紅。
電子屏上的時鐘跳轉到深夜十一點五十九分,最後一班列車的尾燈消失在鐵軌盡頭。
他将冰涼的車票塞進外套内袋,那裡還揣着裴硯留下的銀杏葉書簽,葉脈間的字迹被體溫焐得微微發潮。
風掀起他單薄的衣角,遠處候車廳的燈光在雪幕中暈成模糊的光斑,恍若遙不可及的星子。
返校後的日子像被按了慢放鍵。季寒照常去倉庫整理标本,卻總下意識望向角落的望遠鏡——裴硯最後調試的赤道儀還保持着傾斜的角度,鏡片上落滿灰塵。
他翻開裴硯的觀測本,最新一頁的星圖旁多了行小字:“等你教會我畫雙子座流星雨”,日期停在高考前一周。
紙頁間還夾着半片幹枯的紫藤花瓣,輕輕一碰就簌簌掉落,如同那些未說出口的話,脆弱得不堪觸碰。
林薇在食堂攔住他時,懷裡抱着裴硯的儲物櫃鑰匙:“他爸派人清空了東西,唯獨留了這個。”
鑰匙鍊上挂着個迷你望遠鏡吊墜,金屬表面刻着“J& P”的縮寫。
季寒攥着鑰匙沖進空蕩蕩的儲物櫃,夾層裡掉出張便利店收據,背面用鉛筆寫着:“今天的關東煮第二份半價,真想分你一半”。
字迹邊緣被反複摩挲,鉛筆芯幾乎要透到紙背,能想象裴硯當時握着筆猶豫許久的模樣。
蟬鳴聲漸漸被秋雨取代,季寒開始頻繁出入市圖書館。
他在天文區的角落發現個熟悉的筆記本,扉頁畫着簡筆畫的蝴蝶,正是裴硯的筆迹。
裡面記錄着各類天文講座信息,其中一場“獵戶座星雲研究”的日期旁,重重圈着“帶小星雲來聽”。
他翻到最後一頁,發現夾着張泛黃的報紙——是裴父公司并購天文器材廠的新聞。報角處還有裴硯用紅筆寫下的批注:“原來父親的野心,早在我出生前就開始蔓延”。
某個暴雨夜,季寒在實驗室調試新到的光譜儀。儀器突然發出異常嗡鳴,顯示屏上跳出陌生的數據曲線。
他盯着那些波動的線條,恍惚想起裴硯說過:“異常光譜可能是未知天體的信号”。
窗外閃電照亮玻璃,他看見自己的倒影旁,仿佛多了個戴着銀色耳釘的身影。
雨水順着窗框蜿蜒而下,在地面彙成細小的溪流,如同他心裡泛濫卻無處宣洩的思念。
校慶日那天,天文社播放了裴硯留下的最後影像。
畫面裡少年倚着望遠鏡,身後是挂滿星圖的活動室:“如果有天我缺席觀測,記得幫我校準赤道儀。
對了,倉庫第三格抽屜裡……”視頻突然中斷,季寒沖回倉庫,在積灰的抽屜深處找到個鐵盒。
盒蓋邊緣纏着褪色的紅繩,那是他們第一次一起修理望遠鏡時,裴硯随手系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