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指着鼻子說:你在我這兒就是路人甲乙丙丁,遠沒有那麼大面子。
聞澍交代完這句,腳步未有停頓,利落上車離開西餐廳附近。
車輛從周韫眼前駛過,防窺玻璃看不清裡面的人是何表情,周韫想,大抵又是一張倨傲的冷臉。
車消失在前方拐口,周韫收回視線,低頭看手裡那張塞回來的名片。
還真是應了那句:說話是門藝術。
聞澍一個行為涵蓋千言萬語。名片重新塞回來暗示他不接無用之人的東西,對他來說董耀輝也好,她也罷,都是一張印有名字的名片,沒有實質性的作用。
周韫知道商人唯利是圖的道理,在聞澍眼中,她和董耀輝都是拼命擠進上流圈的人,是吸附他們的水蛭,不會給任何進一步接觸的機會。
這也是聞澍點名要周域去談的原因,本質上,他們才是一類人。
周韫眺望遠處,波動的情緒慢慢斂下,捏緊名片直至變形。往回走的路上,将團成團的名片擲出一條抛物線精準落入垃圾桶内。
立秋後的宿沅早已褪去那一身“出軌色”,城市綠植仿佛集體進入“戀愛疲軟期”換上了青黃相接的頹色。
周韫回到工作室已是十五分鐘後的事了,前台換班了,旁邊的置物櫃上擺放一排外賣,其中還有周韫先前點的披薩。
按理說她點的披薩早該到了,還放在那兒無人問津有點怪。
“怎麼沒人拿外賣?”周韫第一反應想到的是忙于工作,“你們白總正給他們開會?”
“不是。”前台悄悄告知,“我聽樓上好像吵起來了,聲音很雜,不知道具體是誰在吵。”
“我上去看看。”周韫走幾步又折回,“秦放回來了嗎?”
“回來了,剛回來沒多久。”前台八卦道,“周小姐,樓上吵架的人該不會是秦放吧?”
事情沒搞清楚前周韫通常不會下定論,“應該不是,你先工作。”
她獨自一人先行上二樓,白覃沒聯系她,想必去工地調查過程并不順利,她得拖點時間。
周韫剛踏上二樓廊道,劇烈的聲響此起彼伏。重物倒地的“哐當”巨響,文件夾摔落在地的“啪嗒”聲,夾着男人粗喘的呼吸,混雜一起,已然可以猜到辦公室裡腥風血雨。
玻璃門碎裂一地,走廊随處可見的文件夾和保溫杯,散落滿地的文件紙,還在來回晃悠的保溫杯。
周韫靠近後,辦公室内混亂不堪,一地狼藉。
文件櫃,電腦桌,包括電腦,倒塌的倒塌,碎屏的碎屏,像是經曆一場末世浩劫。
室内自發形成兩個陣營,以袁利為首的舊臣和秦放為首的新兵,都挂了彩,誰也沒多讨幾分好處。
周韫擡手叩響門框,動作很輕,但在這種環境下,她的出現以及發出的任何聲響足以吸引室内所有人目光。
袁利不停看她身後。
“别看了,”周韫跨過地上狼藉來到兩軍交戰的分界點,“白覃有事出去了,過會兒回來。”
袁利警告性地用手指着秦放:“你小子别不承認,都拍到你和豪利的人見面收了對方錢,要是心裡沒鬼,你倒是解釋去見他做什麼?!”
秦放拿手背蹭了蹭破皮的嘴角,向來話少的人,即便吵架仍奉行惜字如金的作風:“無可奉告!”
站在袁利身後的男人怒指秦放:“我看你小子是無話可說吧!嘴硬的東西,就得給他打服才會說實話!”
舊臣們對男人的說辭紛紛附和,很是贊同以武力解決公司内部矛盾,但他們沒有決斷權,如何處理還得看身居要職的将軍定論。
“打吧,最好再鬧大點,”周韫指了指自己臉,“挂彩嚴重點方便我報警處理,你們也給警方省下不少事,過來直接定性互毆就行。”
含沙射影的一句話令在場所有人惶惶不安,沖動過後,再看一地戰果,方才知曉事情鬧得有多大。
大家都是一個公司的,一起奮鬥多少日夜,結果合同沒簽成,内部打得頭破血流,連一緻對外的過程都不曾經曆,先内部瓦解了。
袁利既是老員工也是半個股東,公司上下對他畢恭畢敬是常态,身邊狗腿子隻多不少,今天鬧這一出确實超出他意料,男人不似女人耍嘴皮子的功力深厚,都是暴脾氣的主,說兩句不痛快,幹脆動手。
以至于辦公室弄成這副德行,周韫的話像盆冷水兜頭澆在他頭上,餘火漸滅,指了指辦公室倒下的桌椅闆凳,示意他們去收拾。
袁利目光落在秦放身上,打也打過了,鬧也鬧過了,準備走。
周韫先他一步擋住去路:“老袁,等會再走,白覃說有重要事告訴大家。”
“她有什麼事?”袁利看她擋路擡腳往另一側走,“我還有事處理,回頭我再聽她說。”
周韫後退一步站在門框下,碎玻璃踩得“哒咚”作響,她擋住唯一可出去的路,目光堅定:“白覃說的事有關你們和晟弘簽約,難道你不知道晟弘得知豪利竊取嘉聯成果的事嗎?”
“什麼?!”袁利喉結滾動,為自己失态道歉,“不好意思,我乍一聽到這樣的事有點不敢相信。”
“正常,畢竟你是嘉聯半個股東,激動無可厚非。”周韫感到兜裡的手機振動不斷,當着袁利的面接通電話,“怎麼樣了?”
白覃:“十分鐘到,别讓他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