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韫僵硬回頭,對上男人垂下的視線,那雙眼狹長冷厲,隻一眼,撲面而來的壓迫感讓周韫神色微變,方才的能說會道好似是錯覺。
和周域儒雅英俊不同,聞澍是骨相臉,濃眉深目,棱角分明,透着不通情理的冷硬,是一眼望去很有攻擊性的帥。
他着一身筆挺的黑色暗條紋西服,寬直的肩膀撐出西服本該有的立體感,硬闊的身形于腰部收窄些許,往下是包裹在西裝褲中闊步而行的長腿。
他的身後還跟着幾人,因他停下,其他人自發站在後方等待,襯得他更像是前來領地巡視的國王,帶着最忠心的騎士前往,而周韫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背後蛐蛐國王的平民,被當場抓個正着。
聞澍的視線在她身上短暫停留,平移至對面男人身上,漫不經心地打量,像關心民衆似的,薄唇微啟:“你要遞名片?”
董耀輝還未轉正,公司并未印他的名片,此刻是他距離聞澍最近的時候,機會太過難得,以至于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急色詢問周韫:“周小姐,有名片嗎?我給自己聯系方式寫上,拜托!”
第一次見遞給對方名片拿别人的湊數,周韫不理解,但見他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實在于心不忍,将自己的名片遞給他,又順手遞了支筆。
“謝謝!”董耀輝拔開筆帽,執筆的手隐隐發顫,指腹用力捏緊筆身,在名片反面寫下歪歪扭扭的名字和一串号碼,雙手遞交出去,“聞總,我目前是豪……”
他未說完,名片被抽走的同時,聞澍人也跟着離開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介紹自己的話卡在喉嚨進退兩難。
聞澍的到來将店裡的氣氛帶到了一種難言的尴尬裡,店内還有其他客人,交頭接耳詢問有沒有知道那位氣宇軒昂的男人是誰。
周韫耳邊刮過一陣八卦的風,激動而又熱烈。
-那男的誰啊?看起來好帥,是不是明星來這兒拍戲啊?
-不知道啊,好像沒見過這個明星,是不是不紅?
-那張臉要是不能紅,内娛現在紅的算什麼?
讨論聲停,緊随其後是心照不宣的笑聲,周韫能聽見,董耀輝自然也能。
一派和諧的等待用餐氛圍莫名地增了幾分窘迫。各有各的尴尬,彼此對視上又很快挪開。
董耀輝端杯喝水回憶剛才所言所行是否太狗腿。
周韫将借給他的筆放回包裡,低頭忙于收拾,腦海中掠過聞澍垂眸掃來的目光,是她不曾見過的危險,确切來說是居高臨下的審視,那雙冷銳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大腦或許正搜檢是否熟悉。
以他的能力,用不了一分鐘便有判斷。
他們未曾見過,更沒有過接觸。
空白的交際線,意味沒有情面可言。
他的眼神很快淡冷,似乎在看一位可有可無的人,以至于董耀輝剛遞出名片還沒來得及把名字說全,聞澍徑自離開。
周韫甚至懷疑等到了看不見的地方,董耀輝的名片會出現在店内某桌旁的垃圾桶裡。
浩浩蕩蕩一群人進西餐廳,又黑壓壓一片走進中古風的推拉門後,消失在大廳。
董耀輝收回目光,瞥見店員,伸手叫來:“那邊也是你們店範圍?”
店員循着他手指方向,點頭:“是的先生,那邊是包廂區域,不對外開放。”
“不對外開放?”董耀輝倔勁兒上來非要弄清楚,“剛才他們怎麼進去了?”
店員耐心解釋:“聞先生是我們老闆請來的,是貴客。”
董耀輝不問了,讪讪岔開話題,詢問自己點的餐什麼時候送到。
店員表示去看看後廚情況一會兒回來告知。
人一走,董耀輝端杯把最後三分之一水一飲而盡,幹澀的喉嚨仍難受得很,擡手松一松領帶,“看起來聞總挺好說話的。”
周韫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為了緩解尴尬不得不瞎編的理由。
“我是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聞總,”董耀輝像中了彩票大獎,整個人飄浮起來踩不到實處,聲調輕快欣喜,“他居然接我名片,也算是刷臉成功,周小姐,你可真是福星!”
是對他來說的福星吧,對她來說是彗星。
周韫不想說話,心七上八下,整個人自胸腔散發出煩躁的氣息。
耳邊是董耀輝仍處于激動中的滔滔不絕,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幸而店員回來時,身後跟着幫忙推餐車的另一位店員,将他們所點的菜品輕拿輕放擺上桌。
二樓包廂門外站着一排保镖,與外面冷清相比,屋内肉/香四溢,一份煎好的牛排精緻擺放于白色餐盤裡,周邊是綠色蔬菜和少量水果作為點綴。
女人單手撐住廚台,墨綠漸變長袖針織連衣裙勾勒出極好的身段,塗着牛血紅指甲油的手柔嫩白皙,食指輕輕點觸台面,發出沉悶的動靜。
“聞總這是打算鬧絕食?”
聞澍站在窗前,倚牆而立,把玩手裡的名片,翻轉後,名片正面的字樣映入眼底。
他盯着名片上的字樣,未曾擡頭:“什麼時候喜歡這個牌子的衣服了?”
女人一怔,唇角笑意微凝,“不好看嗎?”
女人雙臂微張,姣好的身段展露無遺,歪着腦袋笑看他:“不好看?”
聞澍夾着名片的兩指向手心轉動,名片收于掌心,眼尾懶懶掃去,這個角度看上去側臉分明。
溫清與的美是公認的,家境和自身能力有目共睹,身邊追求者從沒斷過。
聞澍身邊異性不多,她算是他身邊少有的異性朋友,通俗說,情商高的人說話做事不至于惹人厭煩。
裙子好不好看的問題,聞澍不會回答,随手将名片放進衣兜,緩步靠近吧台桌。
灰黑餐墊上擺放着剛煎好的牛排,甚至貼心切開。
聞澍拿起刀叉,切小塊放入口中,咀嚼完畢給出答案:“可以上菜單。”
溫清與紅唇上揚,雙手撐于操作台邊沿,眉眼間笑意明媚,看向他的眼眸清瑩秀澈,“聞總都說不錯,這款新品估計會是下月爆款。”
聞澍動作利落切開牛排,“品嘗費記得找宋冕結。”
“我這是小本買賣,和晟弘沒法比,聞總也好意思收費嗎?”溫清與倒了杯紅酒輕輕放置他手旁。
聞澍輕哂:“自古以來坐賈行商的人還有另一種說法。”
溫清與揚眉,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端起紅酒淺嘗一口,唇齒間酒香四溢,淡淡的玫瑰香萦繞舌尖。
玫瑰象征溫柔,但從他口中所說的話卻未被玫瑰影響,淡漠平靜:“奸商。”
溫清與低頭笑出聲:“哪兒有人這麼說自己的,好嘛,回頭我送兩瓶珍藏的紅酒就當品嘗費了。”
聞澍沒有回應,專注力似乎放在餐盤的牛肉上,刀與叉交織出切割的聲樂,混雜在舒緩的音樂裡。
溫清與沉默須臾,似無意詢問:“剛才在二樓看見你和一位客人說話,認識?”
刀劃出一道刺耳的噪音。
聞澍放下刀叉,端起高腳杯,修長指節扣在透亮的杯口:“你想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