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将湖水吹起漣漪,攪碎一池金光,也安撫了人暈乎的腦袋。
“剛剛在沙龍裡,你想說什麼?”
來自忍足的問句,打破了片刻的沉默。
藤堂夕夏微微擡頭,回憶起來《情書》的情節。閱讀時心裡聚集起的那股子氣悶,成功驅散了腦子裡的霧氣。
“那男的。嗯,我是說藤井樹。他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铿锵,頗有義憤填膺之感。
“他...怎麼了嗎?”
惹你了?
“首先,他明明喜歡那個女同學,卻什麼也不說。早說不就好了?那女孩不是也喜歡他嗎?非得偷偷摸摸地搞什麼秘密情書,等自己死了那麼多年,心意才被發現。”
她啧啧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不會覺得很浪漫嗎?青春時期無疾而終的愛戀,怅然若失,卻穿越了時空。”
浪漫個頭。
怅然你妹的若失。
“完全不覺得。可能這輩子也無法理解。”
她帶着困惑的神色看了一眼忍足,忍足則是回以無奈的笑。
“我沒怎麼看過純愛小說,也沒談過戀愛。所以,可能...我不是很懂愛情這件事。但是我總覺得,如果愛情是這樣的,那還是算了吧。有這功夫,不如去吃點好的。”
忍足莞爾。
“确實是你的風格。不過,你這麼說,也有道理。”
她胸口的氣血早已翻湧多時。得到肯定後,她吐槽的精神更足了。
“而且,他連求婚這種事都沒正式說出口是怎麼回事啊!渡邊還就這麼默認着答應了?氣死我算了!”
“或許,他就是這樣的性格...”
“還有!渡邊博子和藤井樹的初戀長得很像是什麼意思啊!替身嗎?他的初戀是死了嗎?不去找真人,找替身嗎?他真的愛過渡邊嗎?啊啊啊,好想知道啊!”
忍足偶爾接話,但聲音總被她連珠炮似的問題給淹沒。于是,他幹脆安靜地聽她說,順便欣賞她捶足頓胸的模樣。那架勢,簡直是想把藤井樹從墳墓裡挖出來問一問。
他們在人工湖旁駐足,面朝着湖泊發了一會兒呆。
五月的風,夾雜着青草的香氣,輕盈柔和,拂去了點心頭的燥意。
“忍足,抱歉。我這麼說你喜歡的書,是不是很過分啊。”
冷靜下來後,藤堂夕夏斟酌着開口,聲音中斂去剛才的戾氣。
他輕笑一聲。
“不用為這種事道歉,藤堂。書就是用來讨論的。優秀的作品,能激起人探讨的欲望。你這麼氣憤,是因為跟書裡的渡邊博子共情了。從這個角度看,不正說明岩井俊二把人物刻畫地很成功嗎?”
确實很成功,看得人心梗。
她暗暗腹诽。
“那你看這本書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
不會,像她一樣氣憤嗎?
忍足的目光落在湖對岸的茂密樹林。
“其實,還挺平靜的。更多的是感歎,即使時光荏苒,愛情還是留下了痕迹。不是很美嗎?”
書中描繪的美麗景象在眼前一一浮現。
白壓壓的山上雪。
黑壓壓的心頭雪。
美嗎?美的。
藤堂夕夏彎下腰,随手撿起一塊小石子,往湖面一抛。輕輕的一聲“咚”,石子沉進湖裡。
忍足也學着她的樣子,撿起石子一扔。石塊在水面跳躍三四下,濺起幾朵水花,最終緩緩下沉。
她撇撇嘴。
“忍足,我發現我們很不一樣。”
他笑了。
“因為我喜歡這本書,但你不喜歡?”
她回以一笑,但沒有說話。
“一個樣本太少了。我下次選幾本開心點的,你再試試。”
她應和一聲。
因為不太重要,所以她并未将隐隐察覺到的事情宣之于口。
他們是很不一樣的人。
那些能在她心裡掀起巨浪的事物,在他心裡呢?也許,頂多像一顆石子扔進湖水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