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水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夏天本就容易困,加上昨晚那個夢,他這一整天精神都不好。
大銅一邊抄作業一邊瞄他,“咋,昨晚熬夜學習了?”
黎水搖頭,也是很老實地回答了,“昨晚做了個夢,我一直沒想明白。”
大銅手速飛快,“有什麼想不明白,怎麼夢到了考試大題?”
黎水還是搖頭,哪怕大銅根本沒在看他,“不是,是讓人覺得不一樣的夢。”黎水頓了一下才說,“感覺很不一樣,我以前從來沒做過這種夢。”
大銅扔開筆,一下湊近黎水,像在看什麼稀罕物,“你也會做那種夢?我以為你從來不想這些呢。”
黎水想開口解釋,他的夢很純潔,隻有聊天說話,隻是他發覺了不一樣的感情。
大銅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轉了回去趕作業,“這沒什麼的,男人嘛,懂的都懂。”說到這大銅笑了一下,“不過兄弟你是不是有點晚啊,我初二就夢到了。”
黎水沒搭話,因為他不是大銅嘴裡的那種正常,也從昨天胖嬸的态度裡摸到了大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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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趙棄擠在滿是讓的大巴裡,裡邊汗味、香水味、沒散去的菜味和煙味混在一起,加上各種人的體味,大巴車的皮革味,讓趙棄體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暈車。
趙棄抱緊包,裡邊有他這些年在孤兒院攢的錢,共五百三十六塊八毛錢,有零有整,除了錢外就是一件穿了許多年的外套和他的孤兒證明、院長替他開的戶口證明。這是他今天一早到院長辦公室偷的。
這幾年孤兒院有些經營不善,看着又多了幾根白發的院長,十五歲的趙棄覺得自己是個能養活自己的大人,為了減輕孤兒院的負擔,留下一封訣别信就拎着一個小包走了,路上問了報亭的老闆上哪兒打工最掙錢,在看報紙的老闆随手一指,趙棄便上了前往海市的大巴。
大巴又颠簸了一下,趙棄覺得自己要被擠變形了,那些混在一起的氣味拼命往他鼻子裡鑽,趙棄這離目的地已經不算遠了,就摁響鈴要下車。
下了車的趙棄到一旁小店的玻璃前理了理衣服和頭發,把包往肩上一甩,“這點路,分分鐘走到。”
趙棄帶着鬥志和青少年的二到了海市,才發現外面的日子并不好過,他是個未成年,又沒有身份證,連個房都開不了,隻能睡在公園或橋洞裡。
他的工作也找得不順利,别人看他還是個小孩就都不要他,短短幾天,身上的錢花得隻剩三百,因為在海市,吃飯要錢、喝水要錢、公廁也要錢。
後來趙棄學聰明了,就往商場裡鑽,在裡邊的衛生間刷牙洗臉,有次他太累就靠在座椅上睡着,被那的保安抓住罰款裡二十,面對兇神惡煞的保安,趙棄隻好乖乖掏錢,五毛和一塊疊在一起,湊夠了那二十塊錢。
後來趙棄才知道那保安就是欺負他是個孤身的小孩,騙來的二十塊都拿去買煙抽了。趙棄就趁那保安不在的時候,偷偷跑進保安室拿走煙,一根兩根、一趟兩趟,直到拿夠二十塊錢的煙才罷手,很幼稚的手段,但趙棄就是覺得報複到了。
另一半,孤兒院的院長都要急瘋了,這幾天她一直在為孤兒院籌款,直到學校的老師打電話來,她才知道趙棄不見了,連問了幾個孩子後,院長才拿到那封手寫信,信上的内容是:
媽!你一直說我是孤兒院最厲害的孩子,現在厲害的孩子要出門掙大錢了,等我回來!你不要歎氣,晚上早點睡!!!
信的末尾畫了一個醜醜的笑臉。
院長粗糙的手掌擦過面頰,将信收進口袋就去報警了,趙棄還是一個孩子,怎麼能就這麼跑出去呢。
警察查看了孤兒院附近的攝像頭,一路追尋,最後得知了趙棄是上了一輛前往海市的大巴。可壞就壞在他在一條岔路口下了車,随後往居民樓處走了,那裡的攝像頭年久失修,一下就失去了趙棄的蹤迹。
院長沒辦法,孤兒院裡還有一群孩子需要照顧,她隻好懇求他們,一有趙棄的消息就到孤兒院通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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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多日的趙棄在小巷子的飯館裡做起了學徒,包吃包住,一個月給六百塊。
六百塊在海市來說遠遠低于平均工資,可當時的趙棄管不了那麼多,他渾身都髒兮兮的,像個流浪漢,他要洗澡,要穿幹淨的衣服。
于是趙棄就這麼安定下來了,隻是飯館老闆并不大方,說是學徒,每日卻隻趙棄做洗碗、切菜的活,關店時再收拾桌子、掃地拖地,扛着兩大包垃圾走一條街去扔。
好在趙棄有些心眼,趁洗碗切菜的時候就在一邊偷看偷學,等老闆不在的時候就渾水摸魚,偷偷炒兩個菜,竟小有成就。
等趙棄快十七歲的時候,他已經褪去了一身稚氣,看着像個大人了,他靠着偷學來的手藝,換了一份工作,是給在工地邊上賣盒飯的小攤炒菜,老闆夫婦不需要身份證和成年,隻需要你能炒菜,炒得好吃。
趙棄靠着這份工作攢下了兩千塊錢,像以往那樣将一小沓現金裝進信封裡寄回孤兒院,隻是這次小信封連同其他幾個小信封都被退了回來。趙棄撕開信封,看着厚了不少的錢,心髒猛突了一下,随後打開了夾在裡邊的信紙。
小棄:孤兒院最近收到了不少善款,暫時沒有急需用錢的地方,你拿着這些錢在外要好好生活,不要大手大腳。
信的末尾畫了一個可愛的笑臉。
趙棄蹲在地上看完了這封信,将錢小心塞回口袋,打算下次直接買東西回孤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