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疊疊的大紅色帳幔間,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門窗緊閉,裝飾喜慶的新房裡氣氛凝重,紅燭搖曳出一股詭異氣息。
一個女子雙手被繩子縛在身後,口中不斷發出哀求。自從沈之瑞出事,她已經跪了半柱香的時辰。
唐心靜靜地看着這名丫鬟。她叫小桃,是母親給她挑的陪嫁丫鬟。吳國大戶人家的小姐出嫁,一般都有這樣的丫鬟。
今日她借口來了月事,這洞房之夜便由小桃代替。
上輩子沈之瑞便死在洞房之夜。那時她滿心歡喜,等待如意郎君掀開她的蓋頭,卻沒想到見到的竟然是個全然陌生的人。
雖然生得也俊朗,卻看得出上了年紀。在唐家時她就是個跋扈的大小姐,當下又急又怒,扯了婚冠,直接說要和離。
美人在懷,又生得豔麗無匹。沈之瑞急不可耐,隻以為這大小姐在使性子。他是軍功封的侯,雖然生得儒雅,實際上卻是魯莽的武夫,安撫她幾句便沒了耐心,直接想用強。
唐心自是不從,還伸手抓花了端陽侯的臉。兩人正在糾纏時,原本捉着她腕骨的沈之瑞突然松了手,面色痛苦,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音,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她害怕地發出尖叫,慌亂中才發現倒下的男人胸前插了隻金钗,正在滲出血滴。畢竟是個嬌小姐,從來沒遇到過如此駭人的事。她在驚懼中暈死過去。
再睜眼時,便是她被綁着,跪在沈之瑞的屍體前。隻不過這次,跪着的人變成了小桃。
出事的時候唐心借口散心,就在外院。一聽到女子的尖叫,她便帶着丫鬟小荷沖了進來。
小桃當時正坐在喜床上哭,已是衣衫半褪。她讓小荷幫忙給她穿上衣裳,注意不要碰到沈之瑞的身體。
端陽侯府沒有長輩,隻有一衆姨娘,唐心以侯夫人的身份做了這個主。命仆婦圍住新房,阻止有人慌亂闖進來。
倒黴嗝屁的沈侯爺此時還光着腚,為了保護現場也隻能委屈他了。
唐心低頭撫平袖角的褶皺,沈之瑞這次死于一把匕首而不是金钗。
也證明了侯爺的死是天道搞的鬼。小桃方才脫得隻剩肚兜,顯然很高興侍寝,不可能是她下的手。
不管今晚在喜床上的是誰,沈之瑞都會死。那匕首是她放在枕頭下的。她将金钗換成匕首,隻是為了掌握主動權。
前世她因名節盡失,活得豬狗不如時。這小桃沒少對她冷嘲熱諷,不過她頂多算個狼心狗肺的奴婢,唐心倒沒想要她的命。
正當唐心沉思着下一步怎麼做時,外面突然人聲鼎沸。原本低低哭泣的下人們,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樣,哭聲都大了許多,“小侯爺回來了!”
院中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唐心下意識地擡頭,視線透過她面前的那扇雕花楹窗,望了出去。
此時是子時深夜,烏藍的夜幕中挂了輪銀盤般的月亮,夏夜的晚風清涼,一個高大的身影披星踏月,穿過長亭水榭,走過曲折回廊。
腳步聲近了,燈影搖動。小侯爺踏進房門,他墨眉烏發,眼若桃花,五官極其俊俏,束着白玉冠,周身散發着貴氣。此時他冷着臉,風流慵懶的氣質倒是淡了點。
此人的風騷程度與阿鳳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心挑了挑美目,垂下頭遮住眼中的戲谑。
還好她早就看習慣阿鳳那張勾人魂魂的臉,就算沈青珂的臉上長朵花出來,她也頂得住。
他比唐心高了一頭還不止,從她面前經過時,一個眼神都沒落到她身上。
此時他的冷漠才稍微讓唐心找回點熟悉感。
前世的沈狀元對她可是溫柔如春風。她莫名竟感到心中微堵。
看到他走到小桃面前,揪住女子的衣襟便将她拎了起來,和拎小雞仔似的。她出聲喊道:“你要做什麼?”
沈青珂似乎沒有聽到,沉默地盯着被他揪住的女子。還未發一言,小桃已經被吓得瑟瑟發抖,連掙紮的動作都不敢有。
“小侯爺,這是我的丫鬟。”
男人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他的雙瞳漆黑,往日勾人的桃花眼裡都是狠意,冷酷之意撲面而來。
好兇哦。唐心内心打了個怵。小侯爺真的比沈狀元要難對付。
她張了張豐潤的紅唇,再猶豫下去小桃就要被吓死了。冷聲道:“小侯爺難道不想盡快找到真兇,想讓老爺走得不安心麼?”
還穿着婚服的女子面若春桃,雙眸如含着盈盈秋水。肌膚粉膩酥軟,身姿玲珑有緻,氣質十分妖冶。
柔軟的紅唇輕分,說出來的話卻硬邦邦的。
沈青珂好看的眉毛動了一下,放下小桃,轉身看着唐心。
“我對此事有重要的話要說,還請小侯爺給我一個單獨說話的機會。”這裡畢竟是侯府,唐心語氣微軟。
小侯爺雙眼一瞟,大多仆從便都退出了屋子。不過還是留下了幾個心腹,看來是防着她。
男人有身家了就變壞。她腹诽道,慢慢走近喜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