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的清早,秋渠與蒹葭皆着簇新的夏衣,亭亭玉立,精神煥發,捧着兩盆馥郁的幽蘭立在院門前。
唐心換上京城女兒近日流行的裝束,滿頭黑發挽成一個如意髻,上插各色瑪瑙串的珠花,穿淡黃色的雲紋襦裙,顯得飄逸秀美。
她邁下了石階,眼波流轉,微微一笑,如明珠生輝,好似攏住了滿天霞光。
趕車的馬夫是個木讷的青年,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唐心,失神了半晌,直到蒹葭啐了他一口,才回過神,滿臉通紅。
蒹葭道:“你這車夫好生魯莽。我們該出發了,可别誤了時辰!”
唐心唇角微揚,上了馬車,看着眼前耳根紅透的車夫,忽然想起那個同樣容易臉紅的清冷男子。
也不知道他去了清河郡後,可否查到了端倪。
今日國公府舉辦的賞花會也算别具一格,要求各小姐也帶上自家珍藏的名花。太子妃知道後二話不說,将兩盆稀世的蘭花給了她。
定國公府此時已經陷入花的海洋,各色各樣的奇花異草争奇鬥豔,香草美人,自是一番良辰美景。
蒹葭眉頭微皺,小心地捧着花盆。一路上時不時有人和唐心行禮,她都笑着回應與寒暄。
高台上設了香案,上面供着國公府的一盆重瓣雙色牡丹。貴女席也設在了這臨水的高台之上。
台下皆鋪設地毯,有樂伎坐在道路兩側鼓瑟彈琴,樂聲悠揚空靈。唐心走過來時,音樂短暫地停頓了幾息。衆人注視着這美麗的少女,不由地屏息。
唐心坐在台上吃着香瓜甜果,看衆人開始進行“琴賞”,“茗賞”和“酒賞”。其中的“琴賞”便是各小姐對花撫琴,撫的曲子要與花相配,結束後衆人會對撫琴的進行投票,票高者還能得到獎勵。
她在慶國時便有才女之名,參加過的此類宴會數不勝數,早已沒了博才名的意氣。看着台下的閨閣少女們青蔥爛漫,人比花嬌,一時間竟有些傷懷起來。
當時隻道是尋常,往事不可追。等她完成了所有任務,是否能少幾分遺憾?
不知不覺,幾杯酒便下了肚。這酒名為“百花釀”,酒香中還帶着絲絲玫瑰花香,入口溫和卻帶了點後勁。
粗心的侍女不小心将酒斟地過于滿,沾上唐心的衣襟,淺黃色的布料立刻泅暈出大片深色酒漬。
侍女恐懼地跪下道歉:“公主殿下,對不起!婢子手粗……”
她輕輕擺手。定國公府的行事她還算清楚,不大可能用腌髒手段,便柔聲安撫道:“無妨,你是無心之失。蒹葭,你去取了備用衣裙來,本宮去換身衣服。”
侍女誠惶誠恐地應下,領着唐心離了高台,穿過花園亭榭,來到曲折長廊。
國公府自然不比尋常官宦人家,連出自皇宮的她都險些被迷了眼,若是獨自一人定要迷路。
正這麼想着,迎面走來一個白衣白裙的女子,身形婉約,細腰長腿,帶給人幾分熟悉的感覺。
唐心不由地多看了幾眼。這下便看出了問題,女子雖然蒙着層面紗,一雙露在外面的鳳眼過于有辨識度。
這能怪誰,這不正是趙家人一脈相承的鳳眼嗎?
難怪暗二至今還沒傳回消息。定國公府雖然是趙素素的外家,卻斷了聯系已有多年。
起因是定國公府有意與趙府定親,原本兩家的信物都交換了。趙素素年紀小心氣卻大,直接找到蕭訣,當面摔碎了信物玉佩,說是看不上這位表哥。
當時的事鬧得很難看,趙素素還不依不饒。兩家解了婚約後便不怎麼來往了。這次她竟然混到國公府裡,也沒想到她可以這麼厚臉皮。
扮作樂伎的趙素素緊張地低頭,匆匆行了一禮,又慌慌張張地跑遠了。唐心看着她的背影,玩味地勾唇。
她和侍女說了自己想跟上去的打算。因着唐心大度,侍女早就把她當成了恩人,不僅爽快地應了,還答應找個隐蔽的角落等她回來。
趙素素絲毫沒意識到自己不僅露了餡,還被跟蹤了。她還為一眼認出唐心感到沾沾自喜。
這糟心公主不僅樣貌沒多大變化,還和小時候一樣蠢。她既然喜歡當尼姑,那就自個兒好好當着吧!
再想到即将見的人,她不由地呼吸急促起來,面上飛霞。今日表哥不在,應該能和那位公子更近一步吧?
不遠處跟着她七拐八繞的唐心,已經有了點酒勁上頭,心下有些不耐起來,好在前面的人終于停下了。
可接下來趙素素的動作,讓她原本微眯的杏眼瞪得渾圓。
大曆的風氣開化,除了貴族女子可着薄衫與敞領的衣服,特殊行業也可以。今日趙素素這身樂伎的服飾本就是低胸,她還将衣領又往下扯了許多。
她的一對雪白已經呼之欲出,還嫌肩上的衣料礙事似的,用力地将其剝開,露出了單薄的肩頭。
唐心眼前都是白花花的肉,腦海中天雷滾滾,有點後悔跟上來了。她可沒有聽别人牆角的奇怪癖好啊!
但是來都來了。咳,便……勉為其難地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