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雲先回軍營将法子禀告給了阿爹和陳大人,征得同意後便派了幾個靠譜的将士取了銀錢到鎮子上尋鐵鋪。莫道長則回到自己的行館,将那些個可以煉化的符咒、法器全都取了出來。
二人約定在附近鎮子上最大的鐵鋪見面,這裡有着全鎮最大的煉銅爐,幾個師傅得了軍令将自家鋪子裡的現有的料子全都丢到了爐子裡。
日薄西山,将天邊染成酡紅色。鐵鋪内,最大的煉銅爐正吞吐着火焰,爐中銅料早已熔成沸騰的金紅色液浪、翻湧着氣泡。看着時機已到,莫道長命令幾個将士将自己整理出來的幾箱法器、符咒都倒入爐内,火苗轟然竄起,與漫天紅霞輝映,把衆人映得滿面火光,熔爐蒸騰的熱浪中,天地仿佛都被煉化進去,将暮色都煉得發燙。
“李小公子,這銅水已經準備妥當。但現在天色尚早,舉例妖屍異變還有一段時間,若是讓銅水一直這樣擺放恐怕不久就會凝固。”
“莫道長,這事我早就考慮到了。”李舒雲拍手兩下,便有幾十名士兵推着木車進來,這木車上大大小小放了十來個煉銅爐。
“我讓将士領了軍令和銀錢,把這周邊大小适中的煉銅爐都給尋了來,到時候我讓将士們将這些銅水分倒在這些煉銅爐内,到時候在萬葬坑附近生好烈火準備着。”
“如此甚好。”
為了避免出現昨日的情況。未及天色全暗,李震便帶領衆人守在周圍。
果不其然,這些妖屍異變之速較昨日又早一個時辰。萬葬坑中忽聞窸窣異響,像朽木碾過青石。片刻之間,泥土翻湧,慘白指節破土而出,骨頭響動如裂冰聲聲,但見骸骨自腰椎處節節彈起。不消一會兒,便有上百隻妖屍從坑内爬了出來。
眼看時機成熟,莫道長念咒催動陣法,千百隻伏妖鈴無風自響。此時大部分妖屍都跨過了溝壑,受到伏妖陣的影響,紛紛定在原地,像是偶人的操縱之線一一斷裂,他們不受控制地扭曲身體,關節卸了力氣緩緩向後倒去。
莫道長先一步躍至坑邊,确認情況已經穩定,立刻擺動浮塵掀起沙塵風暴将那些沒有跌入深溝中的妖屍卷入其中。衆人看見那小型的沙塵暴,知道那是莫道長的訊号,千百将士當即從隐蔽處沖了出去,将早就準備好的十幾爐銅水用推車運了出去。
數十輛木車疾馳而至,車輪碾過碎石發出隆隆聲響,與伏妖鈴的清鳴交織着在深夜中奏鳴。上百位将士暴喝聲聲,雙手發力将滾燙的銅水傾倒入溝壑,赤金的銅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刹那間,溝壑内騰起白霧,李舒雲見狀,馬上振臂向後方揮旗招呼:
“潑水!”
後方的士兵們聞聲而動,十幾輛載着井水的推車同時發出,清冽的井水注入溝壑。銅水遇冷迸發出更加劇烈的轟鳴,蒸騰的霧氣中妖屍們的變容變得更加扭曲模糊,但由于伏妖陣的效果還沒散去,它們隻能跌在坑中,任人擺布。
白霧漸漸散去,隻見溝壑内已然凝固成一座巨大的銅牆,數百妖屍被牢牢禁锢其中,扭曲的肢體與空洞的眼窩在其中隐現,遠遠望去像是阿鼻地獄才有的場景。
衆人拿着武器屏息凝神,緊張關注着深壑中的情況,若是此法不通必然又是一場惡戰...
一炷香的時間已到,這些被凝在銅壁内的妖屍發出低微的嘶鳴聲,它們黑漆一片的眼眶中似乎閃動着掙紮的情緒,部分從銅壁中突出的指骨和四肢在艱難微弱的活動。但這種程度的掙紮根本無法撼動已經凝固堅硬的銅壁,李震上前一步用貼有符咒的利劍砍下其中一隻抖動的骨爪,骨爪落在地面如同蛆蟲蛄蛹動彈片刻就停住了,再不像先前那般脫離了妖屍的身體還能作妖。
“成了!” 莫道長口中念咒,拂塵一掃,這些妖屍僅有的一些活動力都被剝奪。
李震眼中難掩欣喜之色,長歎一聲随之大笑起來。衆将士見狀,手中的武器盾牌紛紛落地作響。有人撫掌大笑;有人揮刀向天,高呼大捷;更有甚者相擁而泣。
李舒雲望着這銅鑄的屏障,捂着逐漸趨于平穩的胸口後退一步,雖然緊張的神經還在突突跳動,但心中懸着的大石終于落地。
李震擔心後續又有異變,于是帶着幾個經驗豐富的老兵将士,連同莫道長等人準備守在原地。李舒雲原本也想陪着阿爹他們在此處靜觀其變,可李震念他有功,又是軍中新人,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強行叫齊越帶他回去了。
李舒雲最終沒有推脫,因為心下他也有想要快點見到的人。
回到行館,房内隻剩一人,一豆油燈搖搖晃晃、明明滅滅,與這涼絲絲的月光交相輝映,多了些旖旎詭異之感。李舒雲不敢把油燈點的太亮,害怕他在房内對着空氣說話的行為,叫外人看去,說他發了癔症。
晦暗不明的燈光下,黃色模糊的銅鏡映照出李舒雲略顯疲憊的容貌,但眼神卻是興奮得灼灼發亮。
“有什麼事這麼開心?”
那陌生低沉的聲音在極近的耳側響起,李舒感覺有些怪異的舒癢,不由地撓了撓,又用手在耳邊揮動幾下:
“你下次說話就不能離我遠一點嗎?怪...怪瘆人的。”
“是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