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罕見的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而台上的教官們也都未加以阻止。德利特邁着輕快的步伐走到了三笠身邊站定，悄悄對着三笠說道：“還是哥哥赢啦。”

“沒關系，隻有哥哥比我強而已。”三笠毫不在意的回複到，但即便是她的眼神裡，也看得出對德利特的恭喜。

這就是本屆首席德利特·阿克曼，一個實力與人品并存的人。在自己優秀的同時更是毫不吝啬對他人的幫助，甚至幫夏迪斯都做了很多事情。“萬裡挑一的天才”，如此高的評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訓練兵團過了。

看着隊伍右邊的兄妹兩，夏迪斯雖然面色不改，但其實已經高興的不行了。自己帶的訓練兵裡出了兩個天才，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獻出心髒吧！”伴随着台上教官們氣勢磅礴的口号，台下的士兵們也給出了自己的回應：“是！！！”

聽着台下的士兵們的回應，台上的教官們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今天之後，你們畢業了的訓練兵會迎來三個選擇：”

他清了清嗓子：“第一個，是守護牆壁，維護街區治安的駐屯兵團；”

“第二個，是做好了犧牲的覺悟，去牆壁外巨人的領域偵查的調查兵團；”

“第三個，是在國王身邊整合民衆，維持秩序的憲兵團。”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十人：“當然，隻有剛剛公布的最優秀的十個人有加入憲兵團的資格。”

夏迪斯淡淡的開口道：“自己好好考慮清楚，你們還有時間來選擇。”

随着畢業典禮的結束，人群逐漸散去，場上隻留了寥寥幾人。德利特正準備随艾倫三人一同離去時，從背後傳來的熟悉的聲音讓他停下了已經邁出的步伐。

“德利特，過來一下。”夏迪斯就這麼背着手站在已經空無一人的廣場上。要是換在訓練兵團時期，這必然是有什麼新的任務或者吩咐，但今天夏迪斯叫住他的用意卻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了。德利特跟艾倫三人使了個眼神，示意自己很快就回來，接着便很快的朝夏迪斯走了過去。

“準備去調查兵團？”還沒等德利特開口，夏迪斯就先發制人的提出了問題。德利特有些猜不透教官的用意，但還是點了點頭：“對，而且我估計三笠，艾倫和阿明也都會加入調查兵團。”

夏迪斯點了點頭：“我猜到了。”他看着遠處正在等待着德利特的三人組，偏頭望向了德利特：“雖然你的實力很強，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壁外調查是很危險的。巨人遠比你想象的未知且強悍。”

夏迪斯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切記…不可大意輕敵。尤其是艾倫，一定要讓他注意。”

德利特内心突然一暖，他看着身邊人臉上密集的皺紋與緊鎖的眉頭，忍不住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放心吧教官，我絕對不會讓他們三個人出一點事的。”

說完又立刻補充：“當然也包括我自己在内，我肯定會打起百分之一百的精神。”

德利特擡頭望向天空，今日的月亮也同樣明亮，他腦海裡浮現出了那位身高與實力完全不成正比的人類最強：“畢竟，我離真正的天花闆還差的遠呢。”

看着德利特四人遠去的背影中那個略顯單薄但承載了極強的意志力的少年的背影，夏迪斯歎了口氣：“卡爾菈…看到了嗎？你的孩子，已經非常出色了。”他眼前仿佛浮現出了那張黑發綠瞳的溫柔面龐：“所以，放手讓他去飛吧。”

不久之後，在訓練兵團結營晚宴上。

“太好了！我也終于是調查兵團的一員了！”柯尼興奮的對着眼前的薩沙抒發着自己内心的喜悅，薩沙有些羨慕的想象着：“真好啊…這樣就不用因為食物而困擾了吧？”

“喂，尤彌爾！”在赫裡斯塔絲毫不減的攻勢下，尤彌爾終于還是沒能招架住：“對不起是我耍了點小手段但我真的是為了你好——”話還沒說完，一雙白皙的手按在了她的嘴唇上：“所以，這個位置本來應該是你的或者是薩沙的對吧。”赫裡斯塔無奈的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了不少的黑發少女。“…對。”尤彌爾點了點頭，剛想說些什麼，被赫裡斯塔直接打斷：“真是的，明明是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留給自己啊！”平常嬌俏的面龐此刻竟有些許漲紅：“明明尤彌爾才是更有實力的那一個！”面對着赫裡斯塔少見的怒火，平時面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尤彌爾罕見的慌亂了起來：“額，你聽我解釋…”

“可惡…艾倫的排名怎麼會比我高啊！”憤憤不平的灌了一大口水，讓看着不遠處被圍着的艾倫，氣的有些吃不下東西：“可惡！”

“你說你不去憲兵團，是認真的嗎艾倫？”托馬斯震驚的看着眼前平靜的艾倫，一旁的男生也贊同的點了點頭：“明明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前十的成績…”

“這是我很早就決定好了的。”旁人的話根本動搖不了艾倫的意志，他看着托馬斯和馬克，認真的說道：“我那麼努力訓練，不是為了去内地過舒适生活，而是為了和巨人戰鬥的。”

托馬斯愣了一會兒，接着驚恐的大喊了出來：“不可能赢的了的！”

整個大廳都被托馬斯的吼聲鎮住了，大家紛紛偏頭看向了艾倫這邊。意識到自己聲音過大的托馬斯趕忙辯解道：“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已經有兩萬多人被巨人吃到了，我們已經失去了兩成的人口了，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沉默了一會，托馬斯艱難的開口了：“人類…是赢不了巨人的。”

所有人似乎因為這句話沉默了：絕大多數人對巨人除了畏懼以外…似乎也一無所有。他們，其實都是為了遠離巨人才努力練習殺死巨人的技巧的。

“所以呢，因為覺得赢不了就放棄了嗎？”沉默了一會兒，艾倫再次開口了。

“這個…”沒想到艾倫還會繼續，托馬斯剛想說什麼，就被艾倫打斷了：“确實到現在為止人類還沒有赢過，但那時因為我們對巨人一無所知，靠人數和巨人戰鬥還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薩沙和柯尼停止了讨論，望向了艾倫這邊。萊納和貝爾托特，甚至不遠處的阿尼也紛紛地看向了艾倫，讓沉默的看着艾倫，似乎想看看他還能說些什麼話出來。

“我們難道要放棄犧牲十幾萬人換來的情報，繼續乖乖等在牆内等着被巨人吃掉嗎？開玩笑的吧？！”艾倫越說越激動：“我會把巨人一隻不留的殺光，從狹小的牆壁到外面去！這就是我的夢想！”說到這裡時，艾倫的眼睛已經有些泛紅了，可他還是咬牙堅持着：“人類，還沒有真正的輸！！！”

周圍的衆人或在思考或在沉默，艾倫再也忍不住了，他朝着門外跑去。“艾倫！等等！”阿明和三笠見狀，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德利特剛準備緊随其後，卻在無意間瞥視到了讓一臉不屑的表情，他停住了腳步。

“連溫順的兔子被逼急了都會咬人，一幫子被欺壓的快活不下去的人類卻不敢反抗。”他環視着周圍沉默的衆人，最後把目光定在了讓的身上：“更别提某些除了享樂什麼都不想的人了，明明有能力卻沒有任何作為，怕是連兔子都不如吧。”說完，德利特直接摔門而去，也沒管讓一臉震驚的眼神和萊納三人的目光。

艾倫正坐在台階上抹着眼淚，就聽到後背傳來了腳步聲。他回頭看去，三笠，阿明和德利特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這是四人經常有的聊天方式，從小到大，什麼都還沒變。

“艾倫，剛剛的夢想是…”阿明看着艾倫，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是啊，稍微借用了一下你的話。”點了點頭，艾倫看着阿明，認真的說道：“不是去到牆壁裡面，而是為了去到牆壁外面而努力。”

阿明沉默了一會兒，眼神堅定的望向了前方：“我也要加入調查兵團！”艾倫愣了一下，接着焦急的喊到：“阿明，真的嗎？你可是理論方面的天才，為什麼不好好發揮那方面的才能——”

“就算是調查兵團也是很需要阿明這種天才的啦。”德利特不緊不慢的聲音從後傳來，艾倫和阿明回頭望去，發現德利特正微笑着看着他們：“阿明可是我們之中最聰明，也是最不願意拖後腿的人了，不是嗎？”

“我也加入調查兵團。”突然，三笠的聲音也從旁響起，艾倫瞪大了雙眼看着三笠：“喂，你可是第二啊，為什麼不和哥哥一起去憲兵團——”

“如果艾倫去憲兵團，我也會去憲兵團。”三笠打斷了艾倫，繼續開口：“如果艾倫去駐屯兵團我也會去駐屯兵團。”

她偏頭看着艾倫：“如果艾倫不和我一起的話，會死的很快的。”

艾倫的臉“唰”的紅了，他偏過頭去：“什麼啊，我又沒有拜托你這些…”

看着别扭的兩人，德利特忍不住笑了出來：“诶呀，我早說了我們四個都會去調查兵團的。”他看着前方還有些臉紅的艾倫：“不管是為了夢想，還是為了别的什麼，我們都不願意再想失去家人了，對嗎？”聽完德利特的話，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彼此之間其實早就心知肚明了，不管去哪裡，他們四個人早就是不可分割的家人了。天上劃過的流星，讓四人都擡起了頭。

那條逐夢的路上，我其實…希望有你們在。艾倫偷偷的想着。

将艾倫幾人送回去後，德利特剛準備進屋，就看見不遠處的陰影裡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笑了笑，徑直走了過去。

“艾倫好點了嗎？”看着走到面前的愛人，萊納剛開口發問，德利特直接撲到了自己的懷裡。他頓時不說話了，開始細細的聽着德利特的牢騷的同時享受着溫暖的擁抱。

“小孩就是小孩啦…青春期容易情緒上頭也是正常的。”德利特嘟嘟囔囔的，萊納笑着聽着，時不時摸摸他的頭：他早就習慣德利特嘴裡莫名其妙的竄出一些自己根本沒聽過的詞了。

“一天到晚的在那以哥哥自稱，其實根本就沒大多少。”敲了一下德利特的額頭，萊納沒好氣的看着德利特：“還說我就隻知道幫别人，你怎麼不多想想自己呢？”

德利特捂着額頭吐了吐舌頭：“诶呀，我這不是在跟你吐槽嗎？”他突然想起來什麼，開口詢問萊納：“你呢？你準備去哪裡？”

萊納沉默了許久，軍靴碾過碎石，徽章擦過德利特耳尖：“總得有人維護王都的秩序。”他的理由裹着訓練營教的那套說辭，像塊過度打磨的盾牌。德利特忽然想起畢業考核時，這人用同樣完美的防禦姿态擋下所有刺向同伴的木刃。自己的愛人，似乎總是在某些時刻把自己掩蓋的嚴嚴實實。

夜風卷來托洛斯特區特有的氣味，德利特轉過身去，哼起一段旋律，帶了些鼻腔共鳴的震顫聲。那是德利特在前世裡最喜歡的歌曲之一，音符在齒間流轉時，高大牆壁的輪廓竟變得像戀人未拆的信封般溫柔。

“我能習慣遠距離

愛總是身不由己

甯願換個方式至少還能遙遠愛着你

愛能克服遠距離

多遠都要在一起……”

萊納的呼吸突然亂了節拍。他認得這旋律——不久前的夜晚，德利特蜷在醫務室哼過同樣的曲子，紗布下凍傷的指節打着節拍。此刻月光正漫過他新别的徽章，将銀鷹的翅膀鍍成液态的汞。

德利特将尾音揉進夜枭的啼鳴，哼出最後半阙：

“如果陽光永遠都熾熱

如果彩虹不會掉顔色

你能不能不離開呢…”

月光恰好在此刻漫過兩人交疊的陰影，德利特将最後一句歌詞碾碎在晚風裡。

“王都的鐘樓...”萊納的喉結滾了滾，右手無意識按上左胸口袋，“整點報時的音調，能傳到三公裡外的驿站。”

德利特的笑聲混進未盡的旋律裡。他忽然拽過萊納的領帶，絲綢面料在掌心滑得像南方的溪流。兩人的鼻尖相距半寸時，夜風恰好掀起了地闆上的些許塵埃，在月光中翻飛如鳥雀。

“放心吧，又不是見不了面了。”德利特笑着說道：“放心去吧，我會活着回來見你的。”萊納悄悄地握住了愛人的雙手：“嗯，千萬記得…保護好自己。”

德利特把臉埋進了萊納的胸膛，感受着熟悉的溫熱：“好，你也…照顧好自己。”

萊納的耳尖在陰影裡燒得通紅。當德利特再次哼起那段旋律時，他悄悄用靴跟叩擊地面，嘗試附和節拍的鼓點，可惜自己似乎實在是沒什麼音樂天賦。月光下的鐵絲網仍在切割夜空，卻切不斷兩個心跳在暗中織就的隐形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