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連着下了幾天。
這幾天連陳子兼也沒出門,他生活規律,每天雷打不動早起,江佟休假,過了前幾天,後面都醒得挺晚,一推門就能看見陳子兼。
他總是坐在沙發上,但又看不出坐了多久。有時候電視機開着,有時候房間裡很安靜,他隻是在抽煙。
江佟沒什麼事好做,想到陳子兼沉默寡言的樣子,又怕自己找他聊天是打擾。
好在他房間裡有一扇不大的木頭窗戶,每天醒來,江佟就把窗簾拉開,坐在床上看好半天。
這棟樓房在的位置不是森林,周圍草木并不多,很荒涼。
窗外是一座山,山上光秃秃的,什麼都沒有,但很高很陡。天亮得很晚,又黑得很早,江佟坐在那裡,把窗框中山的每一寸都看到了。這處的石頭與那處不一樣,這棵草昨天還在,今天就不見了。
雪花紛紛揚揚,不似從前江佟十多年才能見到一次的雪,落到掌心就化掉。這裡的雪……江佟打開窗來接,冰冰涼涼的,很快就能在他的手心鋪上,凍得他微微顫抖。
江佟發現手機信号很差的那天,陳子兼很難得敲了敲他的房間門。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手裡拿了一碗切好的水果。
“大雪把基站摧毀了,他們在搶修。我去幫忙,今天不在家,”陳子兼走進來一點,把那碗水果放在門邊的桌上,“你吃這個。”
“你别慣着我,”江佟和他開玩笑,“有什麼事我能做的,也别不叫我,切水果我也可以。”
“嗯,”陳子兼輕輕擡了下眼,“知道你可以,我順手的。”
他說完想說的,握着門把要走,被江佟叫住:“留下來一起吃吧。”
江佟拿起碗遞到陳子兼面前,他用牙簽叉走一小塊哈密瓜放進嘴裡,說你休息,就關門走了。
碗裡有哈密瓜西瓜,甚至還有好幾塊切好的香蕉。江佟看着那碗水果,不明白陳子兼在想什麼。
他好像一句話也不願意和自己多說,卻做着他不必做的對江佟很好的事。
他很奇怪。
沒兩天雪就漸漸停了。
世界好像安靜了許多,江佟推開窗,今天連風也很小。
雪在地上積得很厚,太陽出來的時候,江佟想下樓玩。
他穿好衣服出門,沒看見陳子兼在客廳裡。想起前兩天陳子兼去幫忙搶修基站,覺得他應該很累,說不定是在休息,江佟就沒有打擾。
從小到大,江佟沒見過這麼厚的雪。大半隻鞋子陷在松松軟軟的雪地裡,起初江佟走得很慢,後來發現不會出什麼事,就快了一些。
他來到一片空地,很樸實地堆起雪人,自娛自樂。
手套很妨礙動作,江佟取下來塞進衣服口袋裡。
玩到有些出汗,他手機響了。江佟手被凍得僵,他很慢地拿出手機,看見打來的人是陳子兼。
隔着屏幕,陳子兼的聲音聽起來稍顯緊張,比平常都要繃得緊一些。
他問他在哪裡,江佟說:“你走到我房間,從我房間的窗子往外看。”
很快很快,陳子兼來到窗邊。
寒風中,江佟換上了陳子兼沒見過的很厚的外套,戴着帽子,小步地蹦跶着,也仰頭和陳子兼對視。
他的雙頰被風吹得很紅,眼睛也微微眯着,但卻顯得很有生命力。在他腳邊放着一個不高的雪堆,陳子兼勉強辨認,才把那兩個摞在一起的雪堆算作是雪人。
“要下來嗎?”江佟朝他喊,出了聲才發現,其實這麼近的距離不用這麼大聲,于是他帶着驚訝放小了聲音,“能不能帶一根胡蘿蔔?”
陳子兼很快去給江佟尋找他需要的胡蘿蔔,還多帶了兩粒紐扣,是從商曉星的衣服上掉下來的。
“出來的時候沒看見你,我就沒問。”江佟先拿過胡蘿蔔,但雪人的腦袋被他團得很結實,一下沒有插進去。陳子兼脫了手套,和他說:“我來吧。”
江佟讓開了一些。
陳子兼用手在雪裡挖了一個洞,指節泛着被凍的紅,但他不怎麼在意,隻和江佟說:“現在應該可以了,你放胡蘿蔔吧。”
呼吸的熱氣在空中變成白霧,江佟說了聲謝謝,把胡蘿蔔插上進雪人裡,又學着陳子兼在雪人眼睛的位置挖了兩個小一些的洞,把紐扣放進去。
這次一眼就能看出是雪人。
“下來玩多久了?你手不冷嗎?”陳子兼揚了揚下巴,江佟就把雙手都攤開給他看。
“也不算很久。”江佟手指縮了縮。
陳子兼皺了下眉,問:“沒戴手套?”
“戴了,後來摘的。”江佟笑。
陳子兼好像弄不明白他為什麼笑,有一瞬間愣神。但他控制得很好,清了下嗓子說:“我們進去吧。”
“我還沒給雪人拍照。”江佟指了指地上的雪人,把自己的手機掏出來。
才點了幾下屏幕。他覺得突然嗓子癢,很重地咳嗽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