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法的後遺症是無法緩解衰老，還伴随着蝕骨的疼痛，以及思維記憶的混亂瘋癫。

卡米拉甚至懷疑，當年的白銀教皇活到八十歲，卻飽受病痛折磨是和她一樣，飲用了延長壽命的黑魔法藥劑。

但是，神眷者的特性就是絕對清醒，看破虛妄與迷幻。食用了希貝兒血液，也有類似的功效，卡米拉明顯感受到那些記憶與思維的混亂被一雙無形的手理清。

她感覺前所未有的清醒。

希貝兒靜靜地望着她。

她望着希貝兒，好像遭遇饑荒的人望着烤乳豬，眼裡都是純粹的食欲:“我不會殺你的，我會留着你，慢慢享用……啊——”

她發出一聲悶哼，後腦勺有溫熱的液體流出，她來不及回頭，栽倒在地，撞翻一堆瓶瓶罐罐，一連串清脆聲響。

希貝兒靜靜望着又折返回來的布林希爾德。她舉着被鎖鍊捆住的半截木樁，剛剛就是用這截木樁砸暈了卡米拉。

兩人對視，來不及多說。布林希爾德撿起卡米拉手裡的匕首，割斷繩子，救出希貝兒。希貝兒一動，脖子上的傷口開始潺潺流血。她隻能自己捂着傷口，布林希爾德背起她，朝着外面跑去。

已經晚了。

修道院的門口，滾滾濃煙沖天而起。

布林希爾德背着希貝兒，負重跑去，門口被大火堵得死死的。在熊熊的火焰中間，依稀能看見一個人形——是凱莉娅。

阿瑞娅為首的居民們圍着火焰肆意狂笑，她們說:“燒死女巫！”

她們說:“修女犯通奸罪，燒死她！”

她們站在火堆旁邊肆意狂笑，以凱莉娅的哀嚎聲助興，指指點點，越發興起。

其餘修女被制住，捆住手腳綁在一起，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她們不明白，她們拿起武器和獸潮拼死搏鬥，保護的難道就是這群野獸一般的居民嗎？

那她們受的傷，流的血，算什麼？

“凱莉娅！”

布林希爾德的呼喊燃起了她們的希望，布林希爾德把希貝兒放在一旁，舉起木樁沖進火堆，用木樁撞開燃燒的柴火。

居民們的喝彩聲戛然而止。

布林希爾德揮舞着木樁，撞飛的柴火飛出去，點燃了居民們的衣服，他們被燒得尖叫連連。剛剛也是他們，拿别人被火焰焚燒的哀嚎聲取樂。

終于，救下了凱莉娅。凱莉娅半張臉被燒得漆黑，不成人形，身上大塊皮開肉綻。

“凱莉娅。”布林希爾德把她從火堆上背了出來，放在一邊的空地。

凱莉娅已經奄奄一息，她睜開眼睛，看見布林希爾德，她說:“好痛啊，你怎麼才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布林希爾德想要伸手摸摸她，可是她被燒得面目全非，沒有一處好皮膚。

凱莉娅看見了，布林希爾德一雙手被燒到皮開肉綻，她被人用鎖鍊捆住了雙手，鐵鍊被火焰炙烤的高溫，将她的手腕燙的血肉模糊。

凱莉娅的第二句話是:“我沒罪，你相信我嗎？”

布林希爾德罵她:“我相信，你根本看不上男人。”

“不，我愛他。”凱莉娅眼睛亮得吓人:“隻是愛沒有罪。”

布林希爾德很想好好罵醒她，愛錯了人。可是喉頭聳動，什麼話也沒說出來，眼淚已經先一步掉了下來。

凱莉娅握着布林希爾德的手:“好痛啊……好痛……媽媽……好痛……”

等到她終于不再喊痛了，胸口也停止了跳動。

布林希爾德探了下她的鼻息，愣了半天，站起身，茫然地環顧四周。

被燒傷的居民在地上呻吟，沒被燒傷的居民站在那裡看着，一臉麻木。修女們泣不成聲，雪莉呆呆地，嘴裡重複念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對不起……”

還有，布萊恩。他穿着黑鐵铠甲，一隻手托着頭盔，站在那裡看着火堆發呆，布林希爾德認不清他是什麼表情。

希貝兒躺在地上，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潺潺流血，地上已經攢了一灘，暗紅的血液，分外刺眼。

一陣冷風吹過，布林希爾德打了個激靈。湧上頭腦的熱血褪去，她思維前所未有清醒。

遲來的溫蒂看着混亂一片，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

“幫我把希貝兒背起來。”布林希爾德說道，她趴在地上，艱難地想要背起凱莉娅。可是雙手被鎖鍊捆住，試了幾次都失敗。

溫蒂大夢初醒一般，慌慌張張地從衣兜掏出鑰匙，打滑了好幾次才給布林希爾德解開了鎖鍊。

布林希爾德背起凱莉娅，溫蒂背起希貝兒跟上她。

布林希爾德帶着她們回到了地窖。

她想，她知道卡米拉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拿起那瓶綠色的魔藥，喂給凱莉娅和希貝兒。

希貝兒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努力睜大眼睛，看着布林希爾德。

溫蒂過去查看卡米拉的情況，跌坐在地上，神色麻木。

布林希爾德跪了下來，朝着虛空某處跪拜:“夫人，求您，幫幫我。”

虛空裡傳來一聲歎息，地面上出現一個黑色魔法陣，光暈散去，居然是一隻威嚴的老鼠，在眉部生長着兩道白色長斑，好像一對白眉。

阿蕾拉夫人歎息一聲，問:“你要救她們？”

布林希爾德點了點頭。

阿蕾拉夫人問:“你知道你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布林希爾德點頭，表示知道。

世界上沒有簡單的起死回生，就算惡魔也講究等價交換。

“布林希爾德，你确認要換取這兩人的複活？換取兩名人類各壽命40年，扣除典當人布林希爾德壽命240年，并抵押兩隻手作為稅金。”

“其中，人類希貝兒屍體完整，可以正常兌換。人類凱莉娅屍體殘缺，無法正常複活，那就這樣吧。”

阿蕾拉夫人揮手，憑空出現了一隻烏鴉屍體，已經僵硬。阿蕾拉夫人擡手，從凱莉娅額頭飛出一團白色火焰，融入了烏鴉體内。

下一刻，烏鴉睜眼，漆黑的眼睛裡閃過一道紫色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