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破皮襖老頭話鋒一轉:“我看着五張羊皮,真的是高興得沒邊了,以前我很難告訴别人我很富有——足足有五隻羊,因為牧羊的小子總是同時趕着四五十隻羊,我的财産在裡面一點不起眼。”
“現在,我可以向任何人展示我有五隻羊了,看,這就是用五隻羊做的皮襖,現在就穿在我身上,我家那婆娘做的,好歹針線活不賴。”破皮襖老頭轉了一圈,為的是向衆人展示他的五隻羊皮襖。
大廳内一陣沉默過後哄堂大笑,西維亞笑彎了腰,希貝兒捂着嘴偷笑隻露出一雙眼睛,連講台上的克雷孟特神父都忍俊不禁,附和道:“真為你感到高興,你得到一件可以展示你的财富的皮襖。”破皮襖老頭驕傲地昂起了頭,台下的信衆一陣怪笑起哄,大家都樂不可支。
尤裡卡哈哈大笑,忍不住轉頭要和艾爾維拉分享這份快樂,卻見到安東尼奧大主教臉色陰沉,艾爾維拉默默注視着安東尼奧大主教的神情變化,若有所思。艾爾維拉察覺到尤裡卡的視線,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靜。
這邊幾個修女也是樂不可支,希貝兒捂着嘴偷笑,湊到布林希爾德旁邊小聲說:“伊斯特芬城的祈禱日真有意思,大家都很開心的樣子。”
布林希爾德哼了一聲,自豪道:“這才哪到哪兒,要是等到光明祭,那時候才叫熱鬧,人人都很開心呢!”
希貝兒“哇”了一聲,眼裡滿是向往。布林希爾德表面裝作不在意,暗暗用力壓下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卻看見旁邊的薩琳娜聽了她剛才的話,突然轉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
糟糕!布林希爾德心想:說漏嘴了,她現在的身份是賽琳,一個第一次踏足伊斯特芬城的半精靈,從哪裡得知的伊斯特芬城的光明祭盛況呢?薩琳娜聰明又敏銳,肯定是察覺到什麼了。
“我也是聽别人說的,伊斯特芬城的光明祭。”布林希爾德補充了一句,也不知道薩琳娜信沒信。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你應該是聽老人家說的吧?”
布林希爾德身體一僵,梗着脖子回頭,看見的是身後坐着一位修女,黑色長袍,戴着白色蕾絲邊的頭巾,相貌冷淡到近乎冰雪般的晶瑩剔透。皮膚雪白,嘴唇鮮紅,高鼻深目,然而和她冷淡的相貌具有很強的反差的是,有一绺棕色頭發不安分地從頭巾下鑽出來翹起,像一根呆毛。
呆毛修女看向布林希爾德,她進了教堂後放下了帽子,因此呆毛修女的視線長久停留在布林希爾德的尖耳朵上。直到那雙尖耳朵不自在地抖動了一下,呆毛修女才收回視線,繼續剛才的話題:“這裡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舉辦光明祭了。”
希貝兒投來好奇的目光,顯然對為什麼二十多年不曾舉辦光明祭很感興趣,但呆毛修女沒有要解答的意思,而是看向了布林希爾德,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柔和:“我是伊斯特芬城修道院分院長,我叫溫蒂。小家夥,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布林希爾德瞥了她一眼,沒吭聲直接轉頭,留給溫蒂一個傲嬌的後腦勺。希貝兒有些意外地看了布林希爾德一眼,想要緩解尴尬的氣氛,主動自我介紹道:“溫蒂院長,您好,我是中央庭修道院的見習修女,希貝兒·歌德,很榮幸認識您。”
溫蒂點了點頭,指着布林希爾德問:“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希貝兒搖了搖頭,作為一名見習修女,遇上德高望重的修道院分院長,态度十分謙卑:“不知道,我們一般稱呼她'愛爾芙'。”
……
溫蒂露出了嫌棄的神情:“怎麼會有人給人取名叫'人',給狗取名叫‘狗’?”
希貝兒還想解釋,溫蒂那邊已經自暴自棄地敲了敲布林希爾德的椅背:“愛爾芙,你平時喜歡做什麼?”
布林希爾德不開口,隻是一味往前坐,并且戴上兜帽,表示不想溝通交流。
後面的溫蒂還要說些什麼,空靈的樂聲響起,克雷孟特神父帶領信衆們正式做起了禱告,衆人紛紛端正坐姿,握拳開始了今日的禱告。
布林希爾德掃視四周,目之所及所有人都颔首、握拳,虔誠地禱告,重重疊疊的人聲四面八方湧來,像海浪一樣将她淹沒。
布林希爾德隻是坐在那裡,看着伊斯特芬城大教堂的窗戶。雖然夜裡下了一場雪,但這時天空放晴,難得的好天氣。伊斯特芬城地處雪原,資源匮乏,因此伊斯特芬城大教堂造型古樸,為了采光,隻有幾扇窗戶裝着打薄的水晶闆。此時陽光透過水晶闆照射進來,在灰粉的牆上投出一道絢爛的彩虹,有半面牆那麼大,光華流轉,絢麗多彩。
如此美麗又震撼人心的虹彩,才是造物主的傑作,真正的神迹。布林希爾德攤開手,一縷金光投射到她的掌心,她心想: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傻子。
他們對真正的神迹不屑一顧,卻在這裡祈求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神明的垂愛,愚蠢可笑。
所有人都在祈禱,布林希爾德心想,這時牆上的投影多了一道影子,一雙手的影子,時而化成兔子,兩隻長耳朵,在牆上奔跑,突然又變成一隻大灰狼……
布林猛地回頭,發現是外面教堂大廳裡坐着的一個小男孩,看起來五六歲的模樣。旁邊的大人應該是他的父母,現在正閉着眼睛虔誠祈禱,自然約束不了小男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見無人關注,在冬日暖陽的金光裡玩起了影子遊戲。
等到禱告結束,希貝兒緩緩睜眼,發現布林希爾德滿臉笑意,心情不錯的樣子,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做禱告讓愛爾芙很開心?
布林希爾德的确心情不錯,趁着禱告結束的休息時間,轉頭跟希貝兒湊一塊:“我想……,我聽說,聽說去北面的雪山上可以滑雪,要不要一起去?”
“這樣啊!”希貝兒眼睛一亮,随即暗淡下去:“可是,按理說我們今天就要啟程返回中央庭了。”
“這麼快?”布林希爾德有些震驚,旁邊的薩琳娜解釋道:“本來是說的到了伊斯特芬城就立刻借用傳送陣返程的,還是安東尼大主教想要視察一下伊斯特芬城的祈禱日,這才推遲了兩天。”
沒想到分别來得如此之快,布林希爾德難免有了一絲不舍的情緒——雖然平日裡總覺得這些見習修女和見習神父都笨笨的,又吵鬧,但是他們心思澄澈,無憂無慮,充滿青春活力。突然得知分離的消息,真有一種依依不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