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敢往前,就這樣站在原地,斟酌着字句。
雪光冷浸浸地透過窗紙,打在兩個人的身上,莫名增添一絲寒意。
見她遲遲未有動作,燕寒昭似是失了耐心,大步向前,卻沒再如上次那般對她有所動作,隻是迷蒙着雙眼看她。
“為什麼要替他做事?”燕寒昭似笑非笑的模樣,倒比平時的不苟言笑還要讓人觑上幾分。
江思渺凍得吸了吸鼻子,卻突然反應過來,他在說她是皇上的探子這件事。
“阿姐……”燕寒昭站了一會兒,因醉酒無力,整個人又靠着桌角蹲了下來。
阿潔?
是他的心上人嗎?
江思渺心頭觸動了一下,冷得哆嗦了下嘴唇,終是沒說話。
見燕寒昭現在稍微平複了一點,她打算悄悄出去,免得一會兒他又發酒瘋,對着她又掐又扔的。
江思渺轉身出去,輕輕關上了門,走到半道兒又改了方向。
蒸騰水汽上湧,江思渺一面揮着扇子,一面捂住口鼻咳個不停。
她剛剛走到一半,想到上次燕寒昭将如此珍貴的珍珠粉給了她,後來她聽陳伯說,是他一大早進宮特意去求來的。
猶豫了一瞬,她咬咬牙去了小廚房,給燕寒昭準備醒酒湯。
按他這個醉法,明日都不一定能醒的過來,頭痛什麼的更是不必多說。
江思渺尋來糯米,用清水沖洗了三遍後,小鍋炒焦,冷卻後入茶沖泡,泡後的米撈出備用。
大白日的醉酒,若傳出去,這大将軍的威名應是立不住了。
江思渺又尋人做了一份香菇雞絲粥,一會兒好墊墊胃。
她将煮好的醒酒湯端到門口,敲了敲門。
裡面沒有任何回應,江思渺心下一驚,推門而入,隻見燕寒昭倒在桌角邊,不知是睡了還是暈過去了。
江思渺慌忙過去查看,想将他扶正,被硬物什硌了一下手。
她仔細看了看,才發現燕寒昭的玄青色暗紋寬腰帶上挂了一塊碧玉滕花玉佩,上面刻着一處小院落,精細的雕工竟連院落裡的角落都刻出來了。
江思渺想先替他将玉佩解下,誰料她剛觸到玉佩,便被控住了手腕。
“你在做什麼?”燕寒昭不知何時睜開了眼,迷醉的眼裡夾雜着一絲犀利。
她甩開他的手,當下不悅道:“真是沒良心,誰稀罕你的東西。”
江思渺心裡有氣,索性将醒酒湯往桌上一擱,起身出了門。
屋外寒風瑟瑟,水汽順着冷風大把大把地輸送進來,桌上碗裡的醒酒湯還因剛剛的動靜在晃漾,很快便涼了。
冰天雪地裡,他卻感受不到一點寒冷。
*
“夫人回來了,外邊寒冷,快洗個熱水澡暖暖身子。”秋桂拎着一籃子的玫瑰花瓣,替她拂了拂鬥篷上的飄雪。
江思渺“嗯”了聲,面頰已被凍得通紅,指關節也被凍得僵硬。
明明已經快到春天了,怎麼還是如此的寒冷?
江思渺泡在浴桶裡,雖已經消氣,卻還是存着些忿忿不平。
即便那是他心上人給的玉佩,亦或是他二人的定情信物,她總不會奪了去,更何況她本就不在意這些,更不會對他的心上人做什麼。
他又何須這般警惕慎微?
自她入府以來,他不是派人無時無刻地監視她,就是懷疑她是皇上派來的細作,處處防備。
她本不欲與這裡的人有糾葛,平日也時刻提醒自己約束行為,切莫露餡。
隻因今日他今日像極了當年皇兄被關閣樓,不能與心愛之人相見,酩酊大醉了一場的模樣,她才隐約起了一點恻隐之心。
未曾想他會如此防備她。
想起皇兄,江思渺臉上黯然神傷,苦笑着搖了搖頭。
或許皇兄也沒想到,那日被父皇關起來前,竟是和心愛之人的最後一面。
“夫人?”秋桂掀開了簾子,進來提醒道:“水已經涼了,夫人快起身換衣吧,别讓寒氣侵體了。”
江思渺泡完澡後,重新坐于案前溫書。
淩白茗教習的方子她已經學會,也已經自己調配了一種香藥,隻待參加春宴的時候可以物盡其用。
*
“夫人,您就換一身吧,今日京城裡的貴夫人都會到場,您穿的如此樸素,如何體現您的身份?”
秋桂眼巴巴地看着江思渺,手裡還拿着檀木梳躍躍欲試。
今日春宴,江思渺因昨日溫書起的遲了些,便打算裝扮的樸素點出宴,誰料秋桂說什麼也不肯,硬是要替她畫個拂雲眉,搭一身華麗衣裳。
她拗不過秋桂,點了點小丫頭的額頭,便依了。
江思渺着一件镂金絲碧霞花紋蜀錦衣,織錦鑲毛披風覆在身後,翡翠素雪绮雲裙蒙着一層蘇繡水仙白紗,頗有些仙氣飄飄的意味,配上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垂下的流蘇一晃一晃,斂眸含笑的樣子嬌俏可人,真可謂是有美人兮。
她到撫春園的時候,已經三三兩兩地圍了一圈人了,見她衣着金貴,華麗不凡,便紛紛跟着前頭人行禮。
卻無一人開口。
剛想尋個風景好處坐下,便來人通報說江思芸到了門口,被侍衛給攔下了。
她心下了然,又轉身往撫春園門口去。
果見江思芸一臉生氣地站着,時不時扭頭訓斥跟着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