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你的是良久的沉默。

許久之後，青年才慢悠悠的開口：“這倒是個很新鮮的稱呼。”

“從沒有人這麼稱呼過我。”

“那也就是說……”

“抱歉，我不是勇者，小黑。”雷亞邁開步子，慢悠悠地走下台階，站在你面前，直視你的眼睛，蔚藍色的瞳孔像是晴空一樣的澄澈。

“雖然在當時，我的确隸屬于勇者小隊，和我的師傅：瑞格.吉拉德一起與黎明勇者前來讨伐魔女。”

“但是我們面臨的是慘烈的失敗。”

“我們剛走進宅邸，便被惡魔的魔法分散開。落單又彼此猜疑的小隊伍，就算勇者的能力再強大，也無法取得勝利。”

雷亞歎了口氣：“瑞格為了救小隊裡的吟遊詩人，踩中陷阱被萬箭穿心而死。而黎明的勇者……”

他頓了頓：“我看見他與魔女展開了激烈的戰鬥，然後……殺死了魔女。”

“殺死魔女？”

你重複道，疑惑地皺皺眉。

“當然，那隻是表象。”

“魔女怎麼可能會在（魔女的）宅邸中死亡呢？”

“一直消極，郁郁寡歡的魔女并沒有戰意。而是面對勇者放下手中的武器，任憑其宰割……”

“然後呢？”

看到青年有一瞬間的愣神，你忍不住問道：“然後發生了什麼？勇者又去了哪裡呢？”

“對不起，之後的事我就記不太清楚了。”金發青年尴尬地笑笑：“我隻是小隊中不起眼的小角色，對你（魔女）一見鐘情後卷入你與勇者的鬥争中，被聖劍的力量波及到，然後重傷死亡。醒來就發現自己像是幽靈一樣遊蕩在這個宅邸中，惡魔陷入沉睡，你也不見了蹤影。”他拍拍手邊的牆壁。

“所以……你已經死了嗎？”想到這裡，你突然覺着胸口心髒好像被一隻大手攥住一般，悶悶地疼。

“我不知道。”雷亞搖搖頭：“但是，大概率□□是不存在了。”

“畢竟人類可活不了這麼久。”他對你眨眨眼睛：“沒有□□的束縛，我才能一直待在你的身邊。”

“别這麼難過，小黑。對我來說，死亡或許比活着更加方便。”或許是看到你陰沉的神色，青年故作輕松地說道：“在魔女宅邸中死亡的靈魂不經過那隻惡魔的首肯前無□□回。但是我的力量太過弱小，就算是惡魔都無法察覺到我的存在。”

“我就在宅邸中遊蕩了很多年，直到……”

“直到？”

“昨晚。”雷亞沉思道：“自從你失蹤後，我就一直祈禱能再見你一面。昨晚我又想起了你，正在難過，突然感覺身體一重，你就真的出現在我眼前了。”

你想起了昨天晚上與青年初遇時的尴尬場景，不僅老臉一紅，恨不得把腦袋埋進洞裡：“啊……嗯…………”

“所以我一直在想，宅邸應該是在認真傾聽……你的願望。”雷亞閉上眼睛，聲音輕飄飄地：“魔女的宅邸總會實現魔女的心願。當時你一定很害怕吧？”

“突然來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失去了記憶。周圍遊蕩着不知名的危險，又看到了超出想象的恐怖東西。因為實在太害怕，所以想要有人幫幫你，不停的呼喊，求救。要是有一個全身心都愛着你的，絕對可以信賴的存在出現，握住你的手就好了……”

“于是宅邸聽到了你的願望，就借給我力量，給予我實體，讓我出現在你面前了。”

“小黑。”青年看着你，碧藍色的瞳孔中染上一抹擔憂：“你當時在害怕，你看到了什麼呢？”

你聽聞，全身不禁一抖。腦中不自覺地回憶起那個住着怪物的房間——爛泥一樣癱軟的身軀，令人厭惡的視線，醜陋而令人惡心的存在。光是試圖回憶，那股寒氣就從背後湧上頭頂，全身汗毛都要豎立起來。

你禁不住瑟瑟發抖。

“沒關系沒關系。”

清冽的木質香氣撲鼻，一個冰冷又溫暖的懷抱湊上來，輕輕将你擁入懷中，一下又一下撫摸你的後背。像是母親安慰熟睡的嬰兒一樣古怪而溫馨。

雷亞聲音溫柔，輕飄飄的，金色長發落在你的胸口，帶來癢癢的觸感：“不想回憶也沒關系，就當成一個噩夢（nightmare），醒來就好。”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會離開。”

“就讓我成為守護你的金色勇者，趕走你的噩夢。”

“相信我，你比你想象的還要好一千……不，一億倍。我最愛你了，我的魔女。”

視線模模糊糊的，腦袋也昏昏沉沉。

你眯起了眼睛。雷亞的聲音好像帶着一種魔力，令你放心安睡。

“困了？”

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你感覺青年似乎輕手輕腳地将你倚靠在自己身上：“也對，從昨晚開始，你就沒有合過眼。人類應該是有‘睡眠時間’這一說法。再加上這一路走來，你似乎承受了不少壓力。”

已經被察覺到了嗎？

你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近在咫尺雷亞的聲音也好似被一層霧氣蒙住，像是隔了老遠傳過來的一般。

“是啊，安心下來，就有點困了。”你含糊着，不知道自己嘀咕了什麼，隻是突然感到青年擁抱着你的手指突然攥緊。

“睡吧，小黑。”不知是不是錯覺，你總覺着青年聲音中帶着一絲悲傷：“睡一覺，什麼都過去了。夢裡不會再有你害怕，厭惡的東西。有我陪在你的身邊。”

好……

“……我不會離開你，會趕走所有傷害你的…………”

之後雷亞好像又說了什麼，但是你已經聽不到了。意識陷入深海，被抹去的記憶被揉碎成雪末，散落一地，怎麼都堆不起來。但是對于眼前人的那份殘留的溫暖，你卻感覺到無比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