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明明滅滅,照在宋康健那染了塵土的臉膛之上,映襯得那張臉更加硬朗。女尊時代,男子以陰柔為美,似宋康健這般硬朗的漢子少之又少。不過張婉瑜看他倒是順眼,反而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回身直起雞皮疙瘩。
“以後我回來的晚了,你自己先吃,别傻等着。”其實他想說,“兄長一輩子不回來,你便一輩子等着了?”可這話他不能說。他是弟弟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依靠,無論生活多麼艱難,他都要堅強,為弱弟撐起一片天。
狩獵兇險平安自然知道,可哥哥不狩獵,他們能以什麼為業呢?
平安勸道:“哥哥每次出門我在家都是提心吊膽的,以前我還小,沒有能力幫助哥哥擺脫困境,如今我長大了,可以和哥哥一起分擔生活疾苦。”
宋康健打斷他:“不用你分擔,你在家洗衣服做飯便好,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宋平安欲說還休,話到嘴邊頓了片刻,握緊拳頭,給自己加了幾分底氣,道:“可是我有能力為哥哥分擔,我想我們可以一起賺錢。”
“哦?”宋康健擡眉道:“你想如何賺錢呢?”
“等一下。”宋平安跑到卧房,拿上今天剛秀好的手帕,折回來,遞到哥哥面前。那張稚嫩的臉頰盡是天真爛漫,揚起下巴那一刻,眸中是難以磨滅的驕傲。他道:“這是我繡的,哥你瞧瞧,與鎮上那些繡郎相比可有差别?”
宋康健放下筷子,接過弟弟繡的繡品,欣賞一番,點評道:“繡工有所長進,不過與鎮上那些繡郎相比較,還差一些。”
“哥。”宋平安噘嘴跺腳,嬌嗔道:“你就知道打擊人家。”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宋康健不懂繡工,不想繼續談論這些,轉移話題道:“張婉瑜今日沒來吧?”
“有哥哥餘威震懾,她不敢輕易踏入咱家大門。”說到此處,宋平安真就轉移了思緒,坐到凳子上說起張婉瑜那些負面功績來,“哥,你是不知道,你進山之後張家來了好多要債的。”
“嗯,不奇怪。”
“張姑娘可厲害了,一局清償了所有賭債。”
“......”
都說狗急了會跳牆,人何嘗不是如此?就拿張婉瑜來說,因為債台高築,張家迫不得已将其逐出家門,任其自生自滅。可那女人宛若踩不死的蟑螂,總能想出絕處逢生的法子來,若把那些小聰明用到正途上,何愁沒有好日子過?
想到此處,宋康健深邃的眸光裡劃過一抹笑意,放下碗筷道:“我去沐浴,你早點睡。”
宋平安撤下碗碟,洗涮一番,熄燈睡下。
今日,張婉瑜買了一盞油燈,燃起來新鮮了一會兒,發覺忒費油便把燈吹了。
宋康健出門潑洗腳水,恰好趕上張婉瑜吹燈,隔壁院子陷入一片黑暗,與漆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可能是好奇心作祟,腦子裡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個想法,就想看看隔壁房子裡怎麼長出來的蘑菇。
于是,他放下水盆,穿戴整齊,悄悄翻牆潛入張家院子,順着破敗的窗扉翻到東邊那間房裡。
此時的張婉瑜正坐在蘑菇房裡發呆,聽到動靜也是一怔,屏住呼吸,舉起手中水瓢,随時準備攻擊。
宋康健剛往前走了一步,一陣疼痛從額頭處傳來,饒是身經百戰的他,也不由得眯起眼睛。
手中水瓢“嘩啦”一聲裂開,張婉瑜心虛起來,色厲内荏地喊道:“你.....你别過來啊,過來我就......我就打斷你的腿。”
該死,這女人不是吹燈歇息了麼?怎的摸黑站在這裡?還給了他一瓢!
任他心中疑問連連,也不好意思開口相問,轉身翻出窗子,從大門離開。
張婉瑜趴在窗戶邊上往外看,夜色如漆,她什麼也沒看見,害怕再來賊,後半夜沒敢睡覺。
第二天她便進山砍竹子,把東邊的窗戶給封了,反正蘑菇不需要光合作用,陰暗潮濕更利于蘑菇生長,留下一道縫隙通風便好。
看着自己的傑作,扔了手中當錘子用的石頭,拍去手上塵土,笑着道:“這樣還能鑽進來,蘑菇你全拿走。”
宋平安趴在牆頭邊上看着她,不解的問:“你封窗戶作甚?”
張婉瑜回道:“防賊。”
聽了這話,宋平安心中一陣唏噓,都窮成這副德行了,還防賊?老鼠都知道奔着有餘糧的人家去,哪個賊人傻到來偷家徒四壁的?
宋平安揶揄道:“有東西可偷麼?要不我晚上去試試?”
張婉瑜笑道:“可以的,你長得好看,把我偷去好不好?”
宋平安發覺自己被調/戲了,又氣又惱,臉頰現出一抹潮紅,轉頭往家裡跑。跑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罵道:“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