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内容隻是表達對大人的仰慕,我傾慕大人已久,今日鑽狗洞偷偷溜進來的。”
“咳咳......”
季春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劇烈咳嗽着。京城中世家小姐傾慕他的不少,三更半夜鑽狗洞入府爬她床的姑娘倒是頭一次,這是誰家父母管教不嚴,教出不知廉恥為何物的姑娘來?
顧念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季大人怎麼還咳嗽上了,是哪句話驚着大人了?”
季春:你哪句話都驚着本官了。
咳嗽緩解了些,季春推開顧念秋的手,保持距離道:“姑娘家住何處?本官命人送姑娘回去。”
顧念秋回道:“我家啊,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恐怕大人送不回去啊。”
季春底氣十足道:“隻要不是天宮地府,無論天涯海角,本官都能将姑娘安然無恙送回家,一個頭發絲都不會少。”
想到有可能回不去了,顧念秋的眼神中劃過一絲悲傷,低聲道:“雖然不是天宮地府,不過也差不多了吧?”
姑娘說話諱莫如深,他有心想送也不處可送,季春頗感無奈,沉默片刻後說道:“那你先住在府上吧,待你什麼時候想回去了,随時可以離開,姑娘覺得這樣可好?”
顧念秋滿意地點頭,應道:“好。”
季春帶着顧念秋來到府上一處院子,立在院門口,輕輕叩開院子的大門。
過了良久,門内傳來小姑娘瑟瑟發抖的聲音,問道:“誰呀?”
季春沒有一絲感情地回道:“我。”
大門從裡頭打開,女侍提着燈籠跪地,恭謹道:“大人。”
女侍将頭垂得極低,即使這樣,顧念秋還是從女侍臉上捕捉到了驚恐與不安,晃動頻率極高的燈影出賣了女侍的情緒。
“進來吧。”話音落,季春擡步入門,從始至終沒有看過女侍一眼。
望着清冷又孤傲的背影,顧念秋心中竊喜,想着季春這個人物刻畫的還算成功吧?至少是令自己滿意的。
季春擁有碾壓天下男人的外表,清冷孤傲的性格,絕不貪圖美色的品行,地位超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唯一的缺點是身世太可憐,妥妥的美強慘人設。
沒有聽到顧念秋的腳步聲,季春回頭催促:“還站在門口作甚?快些進來。”
門欄有些高,顧念秋跨過門欄進入内院,繞過垂花門,穿過抄手遊廊,來到正房門前。
季春推開房門,立在門口沒有進去,隻道:“今後你便住在這個院子,可随意走動,但不可移動或破壞房間内的陳設。”
“好的。”顧念秋心不在焉答應着,目光被屋内陳設吸引,四處瞧看,就連季春何時走的她都渾然不覺。
如果她沒記錯,這處院子是季春為思念妹妹而設,院子裡頭有侍女每日打掃,一直處于一塵不染的狀态,随時可以入住。
天下無人不知首輔對妹妹之死過于執着,這些年一直追查殺害妹妹的兇手,卻一無所獲,妹妹真正死因成了首輔大人的心病,這處院子就是一處存放心病的地方,可以緩解思念。
這件事要追溯到十年前,那年季春還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年。
八月初的一天,季春從學堂回來,發現妹妹慘死于家中,官府包圍了季家,抓走了她的父母,最終官府沒有抓到真正的兇手,縣令為了盡早結案将季家夫婦定為兇手,判季家夫婦斬立決。
處決那天,百姓提着臭雞蛋菜葉子前來圍觀,唾棄這對狠心殺害女兒的夫妻,菜葉子臭雞蛋砸在季家夫婦身上,然而季父季母并沒有喊冤,到了菜市口這一步,即便喊冤也無濟于事。
季春沖破人群跪倒在縣令面前,苦求重審此案,卻被縣太爺踹翻在地,罵道:“殺人犯的兒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來人,拉下去打十大闆。”
面對強權,弱不經事的少年隻能咬牙挺着,重重的闆子落在身上,皮開肉綻,但他沒有喊一聲疼。
看到兒子受刑,季父流下男人不輕彈的眼淚,歇斯底裡喊道:“春兒,父親提前給你冠字良臣,将來你一定要考取功名,做一方好官,為父母報仇。”
縣令大手一揮,斬字簽落地,劊子手喝下一口壯膽酒,揮刀砍下季父季母的頭顱。
正是目睹了父母慘死,季春一夜之間斂去少年心性,成為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勵志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一定要成為權傾朝野的要臣,鏟除那個縣令為父母報仇雪恨,查出妹妹的真正死因,将惡人繩之以法。
他做到了,八年前會試恩科季春進士及第,位列頭甲頭名,喜摘金科狀元,從此踏上仕途。
為父母翻案,收拾了那位徇私枉法的縣令之後,卻無法解開另一個心結,縱使他利用手中所有勢力追查,依舊沒有任何頭緒,殺害妹妹的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這件事成了季春揮之不去的心結。
望着牆上那幅少女畫像,顧念秋歎息一聲,“這事兒也怪我,不該安排這樣沒有人性的情節。”
可惜錯已鑄成,說什麼也晚了。
女侍備好水進來請人,顧念秋沐浴過後躺在架子床上安寝,再次睜開眼時天光大亮,眼前并不是古色古香的床幔,而是代表科技時代的筆記本電腦,屏保是時下當紅影星寫真集。
“我是怎麼回來的?”顧念秋感覺一頭霧水,還是沒有找到跨越時空的關鍵法門。
另一個時空裡。
女侍發現顧念秋無故失蹤,匆匆跑到宜春堂,顫巍巍禀道:“大人,昨晚宿在念秋院兒那位姑娘不辭而别。”
季春端茶盞的手一頓,眼底又添幾分吃驚。
他這府邸守衛雖抵不上皇宮那般堅不可摧,但也不是誰人說來便來,說走便走之地,就算是江湖高手,還要先解決他府上那些視死如歸的侍衛,這姑娘怎麼可能神出鬼沒,這不符合常理。
“還在府上。”思來想去隻有這一種可能,季春情緒緩解些許,他輕輕放下手中茶盞,擡眉時已換上首輔該有的沉穩冷絕,道:“先在府上找一找,初入府中新生好奇也是尋常,可能躲到哪個角落玩去了,不必大驚小怪。”
季春心裡笃定的很,昨夜明明吩咐梅安把狗洞堵上了,甚至加強了守衛,那姑娘出府梅安會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