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走到教室門口，甕聲甕氣道了謝。

“沒事，不用怕他，就是個紙老虎，下次他再來，可以來找我，我就在隔壁教室。”畢娛揮了揮手，大姐大氣派。

陸泊重新低下頭，教室裡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空氣開始變得靜谧。安靜到他可以很清楚得聽到隔壁班教室走廊傳播過來說話的聲音。

“樹禾，我給你帶飯啊。”畢娛問。

“你吃面包啊，那好吧，我去了。”

面包？

聲音斷的下一秒，陸泊不動聲色收回傾聽的耳朵，合上書本站起身。

*

許樹禾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溫水，回到座位拆開桌上的麥片倒進去，她腳傷不方便多走路，前幾天買了幾個面包放宿舍沒吃完，剛好帶來墊個午飯。

正用勺子攪拌着，聽見身側窗戶玻璃被輕輕敲擊了下。

許樹禾從手機裡挪出視線，看到來人時，愣了愣，很快笑了起來：“陸泊？”

她皮膚是冷白色，笑起來時候眼部拉出好看的輪廓線條，像是暖風，溫溫潤潤地吹進人的心底裡。

陸泊被晃了下神，指尖下意識捏了捏。

許樹禾站起身，推開玻璃窗，手肘閑在在搭在窗口，唇角彎彎：“找我呀。”

陸泊嗯了聲，眼神凝聚在許樹禾放在桌面上的那塊面包上，問：“學姐，你吃了嗎？”

許樹禾回頭，隔空點了點帶過來的三個小面包：“喏，正準備吃呢。”

“學姐，你的腳怎麼樣了？腳還疼嗎？”

“不疼了，就是走路有點别扭。”

陸泊問：“學姐你要吃什麼啊？我剛好要去食堂，順路給你帶。”

許樹禾說：“不用了，我吃面包就好了。”

“我待會兒給你送過來。”

說完這句話，陸泊就沒給她做出反應的時間，頭都不回地消失在拐角處。

原本陸泊是想着慢悠悠趟過去，溜達個二三十分鐘，到時二食堂排隊的人也幾乎沒有了。可是現在腳步不由加快，不多時就把一大批人甩在身後。

中途還接了一個林來打過來的電話。

因為有求于人，那邊說話的人态度出奇地低下：“我的好朋友，你要去食堂嗎？去的話拜托幫我帶個飯。”

陸泊問：“吃什麼？”

“你到時候拍個照片過來，讓我挑一下。”

陸泊不慣着人：“麻煩，别揀，那就看我心情給你買。”

“叫你老大，我要選選……”

陸泊冷漠打斷：“同學，挑食可不好啊。”

林來停了下，又說：“親親，我在宿舍等你哦。”

幾個人跑着側身從陸泊前面似泥鳅般鑽過。

“你覺得我有閑心和脾氣專門幫你把飯送到宿舍嗎？自己來教室拿，挂了。”

陸泊表情沒什麼波動，低低沉沉的聲音透過電流送至林來那邊，幹脆利索摁斷通話。

學校共有三個食堂，分為一食堂、二食堂和三食堂。一食堂離教學樓最近，飯菜公認最難吃。三食堂最遠，口味長在每個學生的味蕾上，但供應量少，腳慢者無。二食堂馬馬虎虎，胃口大的，勉強還能吃下兩份。

三個食堂門口各貼了張飯菜紅黑榜，紅榜是口齒留香，是脍炙人口，黑榜則反之，從食不知味起頭，到味同嚼蠟墊底。

榜單公平公正，季度更換，由全體學生公開投票決定。

三食堂憑借着一己之力幾乎将紅榜占滿，據說一食堂幾位假大廚矜矜業業研究菜譜，立志要将三食堂全體做飯員工踩在腳底。可惜目标吐出去六七年，送走了一屆屆高三學子，還在黑榜上輪流徘徊，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挨到。

又據說一食堂的管理人員曾經還在每一屆新生上學那天将紅黑榜撕下，以此來哄騙這些初來乍到、懵懂無知的小朋友。

吃過上屆虧的學長學姐們焉壞着不說，被發現就機靈着說是傳統。這種行為保證了一食堂開學後一個月的門庭若市。那段時間，學校超話欣欣向榮，滿眼所見高一新生吐槽為什麼學校飯菜這麼難以下咽。

最後他們獨辟蹊徑，打起了減肥廣告。

你想要瘦嗎？來一食堂吃飯吧。省了健身房的錢，讓你用最快的速度瘦下來。風裡雨裡，一食堂永遠等你。

陸泊将山地車騎出安全内最快的速度，目的地是三食堂，手腕一拐，輕輕巧巧從人群中穿梭而過，少年的背脊弓起一道硬挺的弧度。細雨飄在發頂，盤繞成幾縷密密麻麻的銀絲，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同學，要什麼？”

陸泊對着拍了張照片發送給許樹禾看，移動位置讓後面的人先買，得到回複後，手指隔空點了幾下，跟食堂阿姨說：“阿姨，要這個兩份。”

可以明目張膽展現小心思又不會被人察覺的時候，他别有心思地給林來買了另外不同的飯菜。

許樹禾見人轉眼間就消失不見，愣了愣。她重新坐下，打開手機，慢吞吞挑了部電影。

陸泊把自行車放回停車位置，捏着三個袋子直接往樓上跑。一步兩台階，他個高腿長，邁上去毫不吃力。

在最後一個台階停下，緩了緩有些急促的呼吸，假裝平靜地走過去。

人過來的時候，許樹禾在餘光中感覺到，立刻推開窗戶擡頭笑着看過去。

在許樹禾的目光下，陸泊突然覺得緊張，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手要放在哪個位置，脖子開始發硬。

努力将身子保持在一個穩定狀态，來到窗戶邊，将右手的袋子往桌子上放。

“謝謝。”許樹禾笑了起來，“我把錢轉給你。”

陸泊是不想要的，但又怕對方發現自己的小心思，最後僵直着手收了錢，梗硬着腿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