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姬晝将背正對向溫璃,毫不避諱,“幫我扣上。”
“什麼時候紋的?”她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夾扣,指背關節卻時遠時近觸碰到姬晝冰涼發寒的背——那并不光滑。
不僅不光滑,凡是紋身能占據的地方,連皮膚都是皺巴巴的,像一張被人亵渎塗鴉過的白紙,這張揚的毒蠍,是最後的守衛。
因為她的背,長滿疤痕。
“20歲生日禮物。”
姬晝慢頓地眨眨眼,看向鏡子裡的自己,暗自感歎時光飛逝,這紋身,都紋了快三年了。
“帥嗎?”她仰起頭來,緊緻的下颚線顯露無疑,耳後将挑染的一縷栗色頭發撩撥到耳後,露出銀色的流蘇耳墜,她打量着鏡中的自己——以及溫璃時隐時現的側臉。
“很有個性,”溫璃的指腹輕輕觸點在姬晝背部的紋身上,半響,她喃喃道,“這很适合你。”
“是嗎,”姬晝這才伸手接過溫璃搭在臂彎上的衣服,擡起右手來沖着她搖晃了一下,像秀手表一樣将手腕探了過來,問,“這個呢,這個怎麼樣?”
那是條纏繞在手腕上的黑色小蛇,紋樣比較細,上面還有清晰的白色獠牙,這蛇小,卻難以忽視,小,卻要人性命。
溫璃凝視着她的手腕,細細看才能發現,那上面一整圈都不是平整的,那是鈍器不斷割扯出來的、甚至一條深色的紋身,都不足以遮住手腕上的疤痕。
這兀地令溫璃有片刻失語,快要窒息般的恐懼迫使她轉過頭去掙紮了好幾下,終于還是紅着眼咽下了這口氣,“為什麼要紋身?”
她幾乎是顫抖着嗓子脫口而出。
她面前的,無論是蝴蝶骨上攻氣十足的毒蠍,還是姬晝腕線上難以根除的蛇,一旦聯想到她之前對于姬晝的猜想——
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其實這反應說來不大,卻能被姬晝透過玻璃盡收眼底,因為她的一舉一動,一個挑眉、一個蹙眉,都清清楚楚而不加掩飾。
大約是四年後的今天,姬晝會坦然坐在去墓地的大巴車上,原野的風吹來時,她又想起今時今日在化妝間裡的一切,或許,故事就是從這雙紅着的眼睛開始,也可能,是那個轉身,亦或者是那份隻屬于她的哽咽。
她更不知道,後來她會在腦海裡無數次重新回答這個問題,企圖用另一個帶有欺騙性質的答案來結束她與她的相識,從而阻止後面的種種......
但溫璃再沒有像今天一樣沖動地問過。
“記仇。”
姬晝看着鏡中的自己,瞳孔黑如老漆。
......
“爺!成了!”門口隔着兩三步遠的距離,王小日标志性的少年音比敲門聲更加早到,“扣、扣、扣!”
這該死的形|式|主義。
化妝間的門轟然打開,姬晝正穿好衣服,皺眉轉過頭去,見王陽同志手正握在門把手上,他狠狠地收到了一記白眼,無奈之下,他隻得關門靜候組織命令。
一牆之隔,王公公蹲在地上正回想昔日得寵之時,那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想說什麼好消息呢,嗯?”
他耳旁響起一聲柔和的詢問,與此同時,一隻手在他頭上揉撚了一瞬——
語畢,溫璃将手機揣回衣兜。
王陽側過頭,見溫璃和他一樣蹲下身來,栗色的碎發微微遮擋了側臉的部分,警黑的工裝飒氣逼人,她卻穿得居家溫良。
他想,這挂和以往那些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助理都不一樣。
新一個攝影部分的布景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了,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變得更多,給人的感覺并不是熱鬧,是聒噪。
“李總監,來遲了。”
大門口處,一位身披白色大衣的小姐戴着墨鏡,聲音嬌嗲,衆星捧月般走向業務總監。
“快去換衣服。”沒成想卻等來這樣一句不留情面的回複。
與此同時,化妝間的門緩緩推開,姬晝換好溫璃給拆搭的衣服,輕聲關上門,對面的目光卻齊刷刷投射而來。
“蹲在這兒做什麼?”她伸手把溫璃拉起來,順勢幫她整理了一下衣領。
于是對面震驚的目光看向了姬晝身前這個一身通黑的助理。
“在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