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比起滬水那種魔幻大都市,廣奇确實算不上繁華,好在依附了個‘沿海城市’的名号,這幾年總算漸火了些。
可這些,和五環以外絕地求生般的天方苑,又有什麼關系呢?
半邊草魚帶着渾身腥水被重重砸下來,連着稀碎的尾巴耷拉在鋼盆裡,内髒什麼的剛粗略清空了一下,勉強算是加過工了,可它似乎依舊不甘心去死,渾身的肌肉都抽搐着,一下一下拍打着鋼盆,身形微胖的老闆娘淡漠地瞥了瞥那半條魚,又瞄了一眼身前低頭看手機的栗色中短發女士。
“33,已經很便宜了。”老闆娘伸出圓滑濕潤長滿老繭的粗手指,沖面前的年輕姑娘比了個三。
“25”短發女孩看了一眼魚,擡頭鎮定自若地說,大概是因為天方苑的年輕人大多廣漂,窮鬼一個,人人都忙着謀生計,面子什麼早就顧不上了…
“25怕不是在架搶了喲,25買個腦殼都買不到…”
聞言,面前的年輕人卻幹淨利落拎起挎包,轉過頭去…
“哎呀,别走别走别走,我這馬上要收攤了,賣給你就是,害呀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過分…”
老闆娘把那半死不活的草魚拎起來,兩指扣着半邊魚鰓,另一隻手提起早就烏漆麻黑的藍色水管,用帶着魚腥味兒的水把魚再沖洗一遍,完了撚了撚沾滿鰓血的手,低下頭說,
“暧.......哪兒有你楞個講價的嘛,我這魚這麼鮮,取個中間數29嘛…”
“算了,我再看看旁邊。”年輕人作勢又要往另一旁的魚攤走,頓了頓腳說,“我天天都來你這兒買東西,看來你覺得我們交情還不夠?”
“害呀,哎呀,算了算了便宜你了,就25吧25,賣你個交情。”老闆娘歎氣接過遞來那30塊,用口水沾了沾拇指,仔仔細細癟着嘴給找了五塊零錢。
那中短發女子收下找來的5塊錢,完全不在乎上面魚腥味兒啊水漬啊……
……
有人淩晨加班改方案累到猝死,也有人夜場蹦迪麻痹自我。
“格局小了同志們!格——局——小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酒吧裡各種聲音不絕于耳,上夜班的dj累得打碟開始有些恍了,最近幾首歌拍子都有些踩不準,好在今天來了個特會暖場的爺——
“甲方biss!”姬晝在吧台中央蹦蹦跳跳,舉着話筒揮舞着雙手,又叫又跳地這樣吼道。
全場氣氛一下就調動起來了。
他們跟着放肆地嚎,“甲方biss——”
“條條款款都算屁~”姬晝單人交叉花式跳繩一樣把話筒柄握手上甩來甩去,地道的渝都口音絲毫沒有塑料味兒,她喊完把話筒對着台下那幫‘社畜老男老女’,尤其是酒吧最角落的方位,那裡有一瞬間的反光閃到了她的眼睛裡。
她突然一陣耳鳴,周圍聲音都聽不見了……
因為…
那是鏡頭。
“都算屁——”他們撕心裂肺地沖着話筒吼着,像是要把白日裡堆積的怒火都宣洩出來,沒人注意到姬晝片刻的冷臉。
“哈哈哈哈哈爽!晝爺好懂哦…”一個渝都過來的髒辮少女拉扯着自己的皮褲男友邊蹦邊說。
“都是打工人,身不由己啦~”
“晝爺那種大明星也要聽甲方爸爸的話?”
“可能喽,唉對喽靓女,這首蹦完我就得回去了…”皮褲男嘟着嘴,滿口塑料港腔。
“才一點鐘唉,再玩會兒嘛…”
“我老母知道了會不高興啦…”
“啷個個不高興法嘛?比如…”
“打斷我的腿。”
“哈哈哈哈哈…就離譜。”
場上氣氛又被調動起來,dj操好盤開始上曲子,姬晝邊和台下的人互動着,邊瞥了一眼最角落的位置,趁着機會就跳下台融入一群社畜之中。
“爺,很晚了已經…”小狗腿王陽看着自家爺冷着臉從自己面前飛快地掠過,如是提醒。
偏執的爺沒有回答。
“難道你不困邁?”王陽揉揉眼睛,困倦地抱怨道。
那人已經帶着滿身殺氣闊步上前,他隻好艱難地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很努力地跟上姬晝。
其實這會兒來蹦迪的人大多是事業不順或者壓力太大而失眠的社畜,平日裡還被各種各樣的‘甲方’折磨得掉頭發,偶爾退行回初高中叛逆期的殺馬特少年少女,得空出來減壓也沒什麼不好的…
更何況…
更何況明早上有個廣告定在這家酒吧拍攝,姬晝就是打着這個幌子提前過來的。
這一提前就是提前一晚上來上班,順便…
順便就蹦個迪嘛。
姬晝如同一條得了水的魚兒,以最快的速度沖向角落。
大約兩米遠,角落的倆狗仔架着偷拍的相機正在打盹兒,感覺已經累的不行了,一看就和酒吧這種地方格格不入…
還沒注意到這邊已經過來的爺…
一張精緻英豔卻帶着點兒怒氣的臉突然怼在鏡頭之下,微醺之後,性感和痞氣之間莫名有了平衡,姬晝眯着眼睛回過頭環顧四周,看見沒什麼人注意這邊…
退出去一段距離之後,這才不懷好意地對小狗腿勾了勾手指,沒有驚醒那兩個不敬業的狗仔,悄聲說,“給老子滾過來。”
小狗腿指了指自己,見姬晝點了點頭,摟着他家爺的奢侈大風衣,屁颠兒屁颠兒的就跑過來了。
不知她伏在小狗腿耳邊悄聲說了什麼話,就見王陽把大風衣挂起來包住馬上要接受暴擊的頭,他面色凝肅而慫,說,“爺,咱不能知法犯法。”
“王陽!”
“喳!”
……
直到5:00a.m.
廣奇市裡,正是夜生活落下帷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