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南山圍獵是聖上每年入秋的必備的活動,蒼南山低矮平坦,說是山,倒不如說是個傾斜的高坡,占地面積廣,植物茂盛,動物活動頻繁,是極佳的打獵場所,從前朝開始,就被圈成了皇家獵場,本朝也就延續下來,每年聖上打獵都是在此處。
聖上勒住青骢馬,玄色箭袖拂過鎏金雕鞍。不同于前朝武宗皇帝的血色圍獵,今上更喜踏露而行,端坐青骢馬上,睥睨而視大有看盡江山之态。程九遲卻緊了臂上鐵胎弓,随侍伴駕,即使部署地再周全,也恐有那一失。
圍獵皇後娘娘也在,随侍的女眷也不少,此次聖上恩典,連聖上親賜了封号的那位宜淑媛也一同至此伴駕。
中秋節夜宴之後,這位宜淑媛可謂風頭無兩,陛下聖寵一連半個月都宿在了她的宮中,可見寵愛,聖上與皇後娘娘年少情深,對待從前的那些妃嫔向來是不鹹不淡,這位宜淑媛的出現,讓不少人的心思又重新活絡了起來。
聖上膝下子嗣單薄,太子受寵,卻實在不堪用,名聲早就敗壞得不成樣子,京中誰人不知太子殿下是個不堪用的草包,若是宜淑媛能夠誕下子嗣,未來這太子之位,或許能易主也說不定。
皇家圍獵不隻是為了打獵,更多的是展示皇家威嚴和從小輩當中發掘可用的人才。
圍獵儀式過後,聖上才将手中的弓遞給一旁服侍的李公公,結果帕子淨了手,放了衆人自由:
“好了,你們這些年輕人自去耍吧,難得出來放松,讓朕看看你們的魁梧英姿,今日誰能拔得頭籌,朕,重重有賞。”
說完又吩咐身邊的程小侯爺:“九遲,你也去耍一番,讓人看看我朝男兒矯健之姿,便與太子一同吧。”
紀昱:“是,謝父皇。”
“是,臣遵旨。”程九遲躬身。
聖上此話一出,衆人皆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能得聖上恩賞,那是天大的榮耀、光宗耀祖,于以後的仕途也大有益處。
幾人都是一身勁裝,各自翻身上馬,疾馳而去,馬蹄激起一陣灰塵,衆人很快就分散開。
太子殿下、謝柏鸢和程九遲三人一同往深山裡去,謝柏鸢原本就會騎馬,隻是不精,勉強能用,騎射場上練了幾日,也算有些進益,與他們兩個是比不了的。
蒼南山不小,裡頭動物也多,今日有些風,馬匹疾馳耳邊隻剩風聲呼嘯。
謝柏鸢自知騎術不精,也不想去争那個頭籌,就不緊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後,偶爾能聽到旁邊林中的說話聲和馬蹄聲。
遠處,草叢晃動,紀昱已經警覺地拉弓,毫不猶豫寒光射出,身後的侍衛上前彎腰撿起了什麼:“殿下警覺,是隻兔子。”
紀昱的一箭正中兔子腹部,血漬染紅了一片雪白的毛。
馬蹄聲漸近,為首的也是位少年,劍眉星目,目光從開始就盯在謝柏鸢身上,像被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纏身,讓人深覺不适。
謝柏鸢看他有幾分眼熟,但确實不認識,倒是少年身後的人他見過,是平淮王世子,謝柏鸢垂手:“下官見過世子。”
紀穆微微一笑,淡若一陣清風,像是那日乾清宮的龃龉不曾發生過:“謝大人。”說着看到遠處的獵物:“看來太子殿下英武非凡,已經有了收獲。”
謝柏鸢尚未回話,方才的少年率先開口:“這位大人是何人,弟弟還不曾與兄長介紹過?”
弟弟?那這位就該是平淮王那位庶長子紀瑞了,果然就聽紀穆介紹:“謝大人這位是府中兄長,兄長,這位謝大人就是聖上三年前欽點的狀元郎,也是太子太師兼從四品國子監司業。”
“大公子有禮。”
紀瑞揚眉輕笑,眉梢上挑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謝大人果然如外頭傳言生一般的一副好相貌。”
粘在身上的視線讓他忍不住皺了眉,聲音也冷了幾分:“公子擡愛了,下官不敢當。”
他早就對這位平淮王長公子有所耳聞,此人行事乖張,好男風,常年流連秦樓楚館之中‘名聲在外’。不知是不是謝柏鸢的錯覺,他冷下了臉之後,焦灼在身上的視線好想去更加熱切了。
“先生,還不過來,咱們要往裡去了。”紀昱适時出聲,在遠處揮着手裡的弓招呼着。
謝柏鸢如蒙大赦:“太子殿下叫了,下官先失陪,駕——”說完一刻都不願多待,駕馬離去。
“呵,真是有趣。”盯着他遠去的背影,紀瑞輕笑着說了聲,嘴角勾出一個怪異的笑。
紀昱看謝柏鸢過來:“先生,快看孤的獵物。”
不知何時,侍衛手中已經又多了兩隻野雞,一隻雄鹿,哪怕被捆了躺在地上,也能看出鹿身的高壯,那隻雄鹿被射穿了後腿,隻有兩隻被捆的前蹄還在不停地掙紮,程九遲收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