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昱看着殿内四角放置的冰鑒,又想起了昨日謝柏鸢的話,對一邊站着候着的元吉道:
“讓人将冰鑒撤了吧,日後若不是特别炎熱的時候,這冰鑒便不必上了!”
“可是殿下平日裡不是最怕熱的嗎?今年這冰鑒撤得這樣早,可是擺放的位置不對,要不然奴才讓人換個位置?”紀昱怕熱,每年的冰都是最先僅着東宮來的。
紀昱掃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麼,便道:“如今天氣涼了,用不了這麼多,你先讓人撤兩個下去吧,另外兩個擺得與孤和先生近些便可!”
“是,殿下!”說着就喚着外面灑掃的幾個内侍:“你們幾個過來,将這殿裡的冰鑒搬走兩個。”
幾個小内侍都是手腳麻利的,很快就擡着冰鑒出了集文殿,正巧謝柏鸢此時進來。
“給謝大人請安!”元吉停下指揮道。
“貴公公,這是在做什麼?”
“這不是天兒涼了,殿下就想着讓人将這集文殿裡的冰鑒挪走兩個,這不,奴才正讓人搬着呢!這裡雜亂,大人還是進去吧,殿下已經在裡面等着了!”
謝柏鸢微低下巴便進了集文殿,果然如元吉所說,太子已經在座上坐着,一見謝柏鸢進來,立刻将背挺直,聲音卻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先生早!”
謝柏鸢颔首:“太子殿下早!”
說完就看見了擺書案上被巾帕蓋着的東西,秉着君子不動無主之物的條例,疑問地看向紀昱:“殿下,這是何物?”
“是孤給先生的,并非無主之物,先生看看就知道了。”
謝柏鸢驚于太子驚人的洞察力,掀開了巾帕的衣角,上面滿滿當當的是銀錠子,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殿下這是何意?”
紀昱看着謝柏鸢的表情就知道這位端方正直的先生定然也是想歪了,就起身道:“這是孤給阿琮的,昨日孤就說過,孤是一個銀錢沒處撒的頑劣,昨日功勞都被先生您搶去了,怎麼還不允許孤出些銀錢?”
那微揚的語調,挑眉笑時睫毛輕顫,又偏要擡高下巴,明明是做好事,嘴上卻不說什麼好話。
謝柏鸢難得地笑笑,他的面龐原本就精緻,便是東宮裡的小宮女,哪一個沒有偷偷打量過這個年輕英俊的太子太師,如今退去嚴肅,就像冬日裡的暖陽,能融化整片大地的冰雪。
“是下官小人之心了,還請殿下見諒!”
紀昱别開頭,大度地擺擺手:“罷了,孤也不是那麼小氣的。”
原以為謝柏鸢這是要收下銀子,紀昱還有些沒由來的開心,誰知下一刻卻被拒絕了!
“殿下,這銀子太貴重了,臣不能收,阿琮還小,讀書用不了什麼銀錢,下官也能負擔得起,還請殿下收回吧!”
紀昱沒想到自己準備的銀子還會被退回來:“你竟讓孤收回?孤送出去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收回一說,再說了,又不是給你的,你沒資格拒絕,這是孤賞阿琮,若要拒絕,讓他親自來與孤說!”
說到最後,紀昱索性用身份來壓謝柏鸢收下,畢竟天子賜,不敢辭,雖然他現在還不是天子,但即使是太子賜也不能辭,更何況阿琮一孩童,如何能入宮面見太子?
“殿下知道這五百兩意味着什麼嗎?平常人家一年的生活也隻需要大概十兩銀子,這五百兩足夠一家百姓五十年的生活,況且阿琮還小,正是心智不穩的時候,京城又是個繁華之地,若是真得了這五百兩,日後會是個什麼樣子還說不定。”
紀昱原隻是想盡自己心意,卻不想險些弄巧成拙,可這銀子又實在不好收回,謝柏鸢見太子低頭沉思,便又道: “臣知曉殿下心意,殿下若真是想幫阿琮,從旁的入手!”
“何意!”紀昱聞此立刻來了精神。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錢直接給阿琮不如換成其他的,待到日後阿琮長大了,再由他自己做主打算!”
紀昱想了一下,将銀錢往謝柏鸢面前一推:“既如此,這銀錢就由先生做主打算吧,或置辦宅院,或置辦店鋪,先生做主就好,等他長大了再交還即可!”
看謝柏鸢還想拒絕,先發制人道:“銀錢帶在身上不便行動,先生出宮時,讓元吉送您出去。”
謝柏鸢後退一步,雙手相疊擡過胸口,颔首道:“臣代阿琮,謝過殿下恩典。”
紀昱被他行禮的動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熱的能冒火,手腳仿佛都無處安放:“起、起來吧。”
謝柏鸢費盡心思,總算一天天在拉近和太子殿下的距離……
課程結束,謝柏鸢像往常一樣留了随堂的課業,正準備告别,就見元吉附在紀昱耳邊說着什麼,紀昱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嚴肅起來。
他擡眼看向謝柏鸢,斂了斂神色道:“先生,父皇宣我過去,先生也一同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