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聞聲出來,阿琮就在院子裡的角落裡小心地站着,生怕踩到地上的字,連順着臉頰滑下的汗水都顧不得擦,此刻地上已經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雖不比在紙上寫的端正,但在這凹凸不平的“紙”上已經是十分難得。
“小先生,我寫好了,請您檢查!”阿琮揚着笑臉,語氣中是少有的自信和堅定。
“好!”
謝柏鸢順着地上的字迹看去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國語)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孔子)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堅忍不拔之志。(蘇轼)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資治通鑒》)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諸葛亮)……
密密麻麻的整整有五十多句,除了熟知的四書五經,還有資治通鑒、後漢書,以及三教九流的雜談,涉獵甚廣,而且每一句的後面還都标明了出處,這些若是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也就是普普通通、勉強的無可指摘,可這是一個八歲的孩童身上,讓人不得不驚訝其記憶能力。
謝柏鸢從頭至尾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進步良多,隻是這字還是要多練練。”
阿琮被誇得有些赧然,臉上仍舊是難以忽視的開心。
紀昱着實有些驚訝,還沒來得及回神,就聽謝柏鸢道:“你以為如何?”
嘴角還挂着幾分玩味的笑意,紀昱哪裡會不知道謝柏鸢的打趣,隻得硬着頭皮道:“确實難得。”
“阿琮過來!”謝柏鸢親切地招招手“阿琮,若能讓你繼續讀書,你可願意?”
“願意,我願意的小先生!”生怕謝柏鸢反悔似的,小腦袋如同搗蒜一樣點個不停!
“好,待你父母回來了,我會與他們商議,将你接進我父親的私塾讀書。”
“可是我弟弟怎麼辦?”
這些便不必你管了,我會與你父母一同商議決定。
阿琮聽了這話就在門口一直等着父母回來,即使是在太陽底下曬得汗流浃背也沒有要進屋的意思,直到看見了父母的身影才進屋,聲音雀躍地說
“先生,先生,我爹娘回來了。”說完又飛快地跑出去迎接剛進門的父母。
“爹、娘,小先生來了!”阿琮的爹娘聽到這話有些茫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阿琮說的是誰,直到看到站在堂屋前抱着自己家小兒子的謝柏鸢。
一襲長衫的謝柏鸢懷裡抱着個正吃手的髒兮兮的小嬰兒,長身玉立的端方公子,與他們這破茅草屋着實不配看上去有些滑稽。
阿琮的父母是早就認識這位謝小先生的,因為這位小謝小先生,經常出現在阿琮的口中,而且也曾經很多次地幫過他們。
阿琮的父親見謝柏鸢也是很歡迎,趕忙将肩上的鋤頭卸下,去招待自己家的貴客。
“謝先生,您回來了,怎的在這裡站着,快坐快坐!”
阿琮的父親是這一片為數不多能識幾個字的,因此也更看重孩子的學業,對書塾的先生都是骨子裡的尊重和愛戴,知道謝柏鸢這次過來定能勸着兒子重回書塾,心裡更是十分的開心,親自斟茶招待。
“謝先生您過來怎的也不提前說一聲,你看看這什麼都沒準備,實在是招待不周了,孩她娘你去村頭的老楊家買兩條魚。”
謝柏鸢:“不必、不必勞煩。”
阿琮母親拘謹地握緊了衣角:“應該的應該的,先生可一定要賞臉。”
阿琮也上前抱着他:“先生,您就留下用飯吧,村頭楊伯伯家的魚最好了。”
謝柏鸢見此看了看一旁不發一言地紀昱,見他不反對,也就不再推辭:“那就叨擾了。”
阿琮父親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一旁英氣的少年,謝柏鸢也來過不少次,每次跟在身邊的都是那名喚晦朔的少年,今日這個着實眼生了些。
“這位郎君是?”
“您不必客氣,這位是我一小友,今日我們來也是突然決定的,今日主要是想與您商議讓阿琮重回學堂之事,阿琮聰慧,記憶力驚人,若是就這樣一生,實在可惜。”謝柏鸢說明來意。
“謝小先生說的是,我也是這樣說的,阿琮是個好孩子,比許多同齡的孩子都要懂事,體諒我與他娘辛苦,主動承擔責任,因此我也打了罵了,他卻不肯再去學堂,可他這個年紀就該在學堂與先生讀書,還請先生您多替我勸勸他,讓他重回學堂吧。”
“您放心,您回來之前我就與阿琮說過了,我打算将阿琮帶至我父親的私塾學習?”
“那可太好了。”阿琮父親滿口答應:“京中誰人不知謝先生,若真的能得謝先生日夜教導那是我們阿琮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說完看着站在一邊的阿琮:“阿琮,快過來,快、快給你們先生磕頭,謝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