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淵記得剛到武館的時候,就沒有看到秦映,被蕭熠然和梁淺淺騙他說秦映上街采買,需要等一會兒。
沈回淵不信,他知道秦映不可能在這種心情下還外出買東西,說什麼也要去找他。
梁淺淺一開始不讓,可後來她勸不動,給了他一杯水,讓他潤潤喉再去。
他沒說什麼一氣喝完,然而沒幾分鐘,身體就起了反應,眼皮越來越沉,身子越來越重,最後再也支撐不住,睡倒在桌子上。
再醒來是在一張床上,他被屋外的雷鳴吵醒,豆大的雨點砸向屋頂,發出接連的鈍響。屋外的水汽連成一團,在空中不斷翻飛傾瀉,沈回淵頭痛欲裂,捏了捏眉心,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他緩了好半天,才隐隐想起今天是來找秦映的,後知後覺看了眼表——下午一點半。
沈回淵猛地清醒,走出卧室。
他質問梁淺淺,後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隻一味道歉。她讓他不要去找,沈回淵不聽,開着車一路找去。
他先去了賽場,猜到秦映一定會繼續尋找線索,便把車停在門口,趟着水走過去。
裡面大賽馬上開始,他找了一圈,沒有秦映的身影。沈回淵心急如焚,打電話又不接,突然聽到身邊傳來議論:
“德克斯特怎麼沒來?這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啊?不會吧,他明明來了的,我剛剛還看到他從那個門走進來,吸引不少視線呢。”
“那他現在在哪?”
“不對不對,你們都不知道,我剛剛從側門進來時,親眼看見一個警察押着德克斯特走呢。他不會犯了什麼事吧。”
“你确定你沒看錯?”
“當然,隻是他旁邊還跟着一個姑娘,我看着眼熟,據說好像是前陣子斷槍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位。你說不會這麼狗血吧,她那槍真是被人陷害的?而且……”
“怎麼可能,散打跟槍術八竿子打不着邊,德克斯特是何許人,犯得着跟一個姑娘相沖麼。”
“……”
沈回淵的腳步定在原地,有點不敢相信他們說的話。
他忽地融入人流,盯着那個散播輿論的人,問:“你們看到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目擊者一愣,抱着玩味的态度随口說:“肯定是往阿爾克分局去了呗,這裡最近的警所就這一家。”
沈回淵轉身,立即出了賽場。
如果真是這樣,他應該替秦映高興,可他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因此到了阿爾克分局,他廢了諸多口舌打聽德克斯特下落,卻得知彼時他已經被無罪釋放了。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幾乎快被廢掉的男孩,滿臉疲态頹唐,煙一根根地抽,在他腳下那塊一米見方的土地,煙頭已經堆成了小土丘,熏得那一片的草叢幹枯焦黃。
沈回淵追問過去,從他口中得知這一切。
“你是她男朋友?”
雷諾的臉部肌肉微微顫抖,像是終于看到了救星,激動地道,“快去尋她,我怕德克斯特出去,找她尋仇。”
他走不了,他哪也去不了,隻能被尤裡斯禁锢在這裡。他可能會被罰,會被吊銷警察執照,甚至徹底被資本抹殺。用他師父的話來說,就是你這輩子都毀了。
他在初入職場學到的第一課是向資本低頭和服從,當他的夢想照進現實,卻發現那現實裡根本是赤/裸裸的黑。
雷諾從來沒有這樣讨厭過這個世界。
沈回淵的表情變得凝重,幾乎能想象到秦映絕望的樣子。
他的心開始抽痛,道了聲謝,轉身又投入雨裡。
沈回淵漫無目的地開着車,速度踩到百邁以上,就這麼一圈又一圈地找。
他回到過武館,又找到過燈火湮滅的Christine廣場。他去了附近幾家她最喜歡吃的飯店,像個瘋子在裡面惶然尋覓一圈又出來,無一例外都沒有秦映的身影。最後,他去了金門大橋。
暴風雨下的大海變得更洶湧,平靜的海面能掀起幾尺高的巨浪,靠近足以将人吞噬。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好怕。
整個過程,沈回淵從來沒忘記給她打電話,一個又一個。可對方的手機始終接不通,最後直接關機了。
等他終于來到金門大橋附近的海岸,巡警為了保護人們的安全已經将靠近海水的區域封鎖起來,任誰也不能接近。
沈回淵看見最高的礁石上,虛虛坐了個人影。
他的心像是這片波濤翻湧的大海,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回落,頃刻間變得平靜。可沒安靜兩秒,又被更猛的的一波風掀動,卷來更大的風浪。
沈回淵隻頓足一秒,就朝那個人影跑去,試圖攀上去找她。被雨淋過的礁石變得濕滑,他嘗試了好幾次都失敗,居然忘了秦映會武功的事實,也不知道她怎麼上去的。
最後他喊了聲:“秦映!”
在雨裡,那聲呼喚也似天邊傳來,女孩終于回過神,朝身後看了一眼。
她渾身都是濕的,正如她眼中的他,也濕得徹底。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逃避了那麼長時間,害得他這般苦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