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舒月眠生日那天，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春日，太陽大方地照射着，在琉璃瓦上鋪上一層光暈，卻不至于太過刺眼。

宮裡早已春色盎然，經過妝點布置，一步一景，更顯得莊嚴美麗。

一早起來洗漱，阿梨頂着兩個黑眼圈，嘴裡念着祝詞，端來了一盞青玉托盤慢慢地挪進屋裡來。

裡面盛着昨晚和祝洵在廚房連夜做的玉露團，糯米制成的半透明膏體，雕作芙蓉花形，裡面裹着松針晨露和煉乳，甜而不膩，實在合口味。

舒月眠原本因為清早就得去應酬官員官眷的恭賀而有些疲倦，此刻一口點心抿在嘴裡，心裡也松快了許多，回了阿梨一個淺淺的笑，就任宮女伺候着更衣了。禮服素雅，難掩她動人的美貌。

舒月眠無論出行還是宮中排場僅次于舒澈了，何況今年是三十整歲的生辰。雲都城裡都有專門的演出朝賀長公主福澤深厚，皇宮裡就更不必說了，宗親、百官長長地排列在宮門外等候進殿恭賀，宮中大小甬道裡，宮女太監來往如織，手裡托着提着各式精緻菜品，為這難得的喜事忙碌着。

宋尚宮做足了準備，光是來往迎賓引客的丫鬟就安排了十二個，登記禮品的宮女安排了八個，搬運庫房收納的太監二十來個，還是感覺跟不上這些禮品流水般地劃進了雲昭宮，後續的盤點入庫更是有的忙了。

今日的流程祝洵已經爛熟于心，她主動跟宋尚宮請纓，變成了四處奔波的蜜蜂，飛到任何一個有缺口的地方。

接引女眷的時候，人群中冒出來一張和氣的笑臉，陸姿晃着手跑到了祝洵面前，還沒開口，身後的母親扯過她的袖子拉回身邊，瞪了她一眼。陸姿收斂了一些，朝這邊眨了眨眼，規規矩矩地站到了後面。

祝洵往後張望了兩眼，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奢望，三品以上的官員及其家眷才被準許入宮祝賀，玉澄兒肯定不會出現。上次分别得突然，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待會若是有時間，得找陸姿問一問澄兒的近況，祝洵在心裡暗想。

雲昭宮正殿裡，長公主端坐在鳳椅上，遠山眉，點朱唇，鳳尾裙鋪展開，像一朵純白牡丹。

殿門緩緩拉開，身着禮服的人們列隊進殿，整齊劃一地叩拜着，恭賀公主千秋華誕。李若卿在心裡感慨着，十年前自己跟着父親入宮恭賀公主生辰，自己未及弱冠，風華正茂，當時自己站在同樣的地方仰望着公主，如今時過境遷，除了眼裡更添了一抹深沉，歲月從來沒能在她的容顔上留下任何痕迹。

繁雜的儀式随着禮官的聲聲高呼，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年年如此，如同套在一個華麗的殼子裡，舒月眠心不在焉。

她的眼神不知不覺間飄到了大殿角落，祝洵站在宮女身後，腦袋卻偷偷張望着，一雙杏眼烏黑發亮，似乎在找什麼人。

舒月眠不動神色地盯着這個小丫頭，這段時間自己都不允許她出現在自己面前，看她今天靈動活潑的模樣，倒是絲毫不在意能不能見到自己。不過她又時常借着阿梨的名義，為自己做了不少貼心的事，不知道心裡到底藏着些什麼秘密。依賴着這些沒頭沒尾的胡思亂想，舒月眠偷看着台下那隻躍躍欲試的小鹿，打發了這漫長的時間。

接受完典禮和祝壽，百官到後院入席，宮女們手捧着鎏金托盤從廊後穿出，盤中珍馐散發着迷人香氣，舒月眠不溫不火地說了幾句客套的問候和感謝，示意大家盡情用膳，自己則以還要去乾明宮觐見陛下為由，慢慢退出了園子，去了書齋。

遠遠看到了舒月眠的身影，李若卿放下茶盞，起身垂手恭候着，一直到她越過了自己，才轉身跟着進了書齋。屋子裡的熏香比往日多了一絲薄荷清香，李若卿感覺到的變化，臉上浮現意思若有若無的笑意。

“聽說殿下留了個宇夏的孩子在宮裡？這屋子清香又柔和，看來很是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