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妄問：“你也注意到了？”

“嗯，你說她是不是很疼。”

“她确實病的很嚴重。”

“後天是周日，學生隻有上半天課，陳妄，我想去一趟醫院，請醫生過來再幫昭華檢查檢查，但我怕我一個人說她不聽，你跟我一起說。”

“好。”

陳妄揉揉她的腦袋：“先睡吧。”

“睡不着，昭華說，你給那些小孩子講的曆史故事很好，你當睡前故事給我講講吧。”

“你也是小孩子嗎？”

沈念臉本來就埋在陳妄的脖頸處，撒嬌似的輕輕的蹭了蹭：“就當我是吧～”

陳妄笑聲有些無奈，低低的：“你不是小孩兒，你是個妖精。”

……

沈念去醫院找到了幫昭華治療的那個醫生，周末醫院很忙，加上他們來也沒有提前說，所以在外面等了一會。

醫生知道沈念的身份，也很配合，忙完就跟着她一起過去了。

檢查的時候，臉色越來越沉重。

無奈的看着昭華，最後什麼也沒說，低頭沉默的拿出了事先配好的藥。

一副早就預料到的模樣。

沈念送醫生出去：“情況怎麼樣？”

醫生歎了口氣：“不太好。

您交代我幫她檢查身體，周日會忙，所以我一般周一過來，每次不出意外，都會更嚴重，我交代她吃藥，她也總是忙起來就忘記。

再好的醫生，再好的藥物，也隻能幫她延續一時，況且她自己，早就已經不在意生死了。

還千叮咛萬囑咐，不要我把她的情況告訴你。就她這樣不要命的忙，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迹了。”

“堅持着痛苦嗎？”

醫生聽到她這個話一愣，随即回答道：“看她的樣子就知道。”

送走醫生之後，沈念靠着昭華經常依靠着的大樹站了好久，今天學校沒有課，整個校園都安安靜靜的。

沒有昨天朗朗的讀書聲。

那段關于未央臨終前的記憶又來勢洶洶，她也是，在躺椅上，一天天的消耗自己，直到在她面前永遠的睡過去。

她從來都不擅長處理離别，每一次，她都需要用很久很久的時間去釋懷。

她害怕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對于未央是，沈清和也是。

是不是有一天，她也要這麼無能為力的，看着陳妄永遠離開她。

隻要想一想，她都覺得害怕。

心上像是挂了一把鋒利的刀子，想一下，心就被劃一個口子，疼的她幾乎渾身痙攣。

陳妄出來，看到沈念這個樣子有些心疼：“校長說，想跟你說說話。”

“陳妄，有一天你也會離開我嗎？”

陳妄的心咯噔一下，她沒有回答，因為答案不言而喻。

像是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問的有多蠢，沈念自己低頭笑了，她輕輕擦了擦眼淚，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表情看起來正常且輕松。

可一進門，還是一眼就被昭華識破了。

“答應你的，是我沒做到。”

她坐在椅子上，手肘有些吃力的撐着辦公桌：“但人終有這麼一天，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而已，我活着的時候好好活了，沒什麼遺憾。

你們不用為我傷心。”

沈念聞言有些哽咽：“你不是說想看他們走出去嗎。”

“看着這一屆，就想看下一屆，人啊，總是活不夠的。

以前，總把自己看的太重要，現在想想，這世界離了誰都要轉，隻有一個我，可誰都可以是我。

我這一個月，已經觀察過了，小侯，是可以撐起來的人，我也放心了。”

沈念沒說話，昭華又問：“你們之前說，是呆到下周三？”

“嗯。”

陳妄的那個綜藝片段需要補拍一下，剪輯，送審都需要時間。

“也就兩天，你放心，我會撐到你離開。”

昭華蒼白的臉上，因為病意老态明顯，但她總帶着笑：“不看着我走，就當我還活着。”

昭華沒有流淚，沈念也回給她笑。

指甲嵌入了掌心：“如果很疼的話，可以休息一下。”

昭華聽懂了，她笑着點了點頭，可眼睛裡已經有了霧氣，她沖着她們擺了擺手：“難得的假期，為了我又奔波了半天，快回去休息…”

沈念轉身的時候，喉嚨又幹又疼，所有眼淚，在出門的那一刻決堤。

走的那天，昭華趕來送她。

隻送到山頭，因為她的身子不支持她走太遠。

“未央老師。”

昭華突然叫她，沈念走過去，昭華主動擁抱了她，兩個人都清楚，這是她們此生，最後一次見面了。

昭華沒有刻意小聲，可還是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離别之際，允許我說句肉麻的話。

我這一生，遇到幸運的事太多，最幸運的還是認識你。

未央，你要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沈念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也幸運遇見了你。”

“走吧，别回頭。”

沈念轉身，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如昭華所願，她沒有回頭，所以沒有看到她像失去所有力氣一樣猛的退了兩步，還好有人即使扶住了她，她蹲在地上，捂住胸口，咳都沒有咳出來，好久都沒有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