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甯很快單獨找到了陶卉。
“換造型嗎?”陶卉輕聲問道。
以甯微微一笑,“嗯,陸垚的意思是,我們既然是一個樂隊,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個性,但是整個樂隊的風格是要搭的,不然會不協調。”
陶卉沉吟了片刻,點點頭,“可以的,就是希望暫時變化能小點。”
以甯凝視着陶卉,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如果遇到困難,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着辦。”
陶卉轉頭看向以甯,眼神閃過一絲複雜。最後低頭歎了口氣,再擡頭時,眼中已恢複了平靜,“一開始,我以為你跟我是一樣的。”
“但是你比我更厲害,也更幸運。”
以甯笑着看着她,說道:“你也很厲害,也很勇敢,很自信。”
陶卉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對,這些優點我都有。”
這是以甯從未見過的陶卉。
是啊,如果不夠勇敢,不夠自信,不夠厲害,怎麼會想要加入搖滾樂團,甚至簽約呢?
“我老家是南方的臨海城市,那裡重男輕女的思想特别嚴重。””陶卉在說“特别”二字時,特意加重了語氣。彷佛要将那份身為女性的沉重一并傳達出來。
“我還有個弟弟,但他……是個智障,就是字面意思上的那種”
“我父母從小就告訴我,我長大了要養弟弟。一直到上高中之前,我都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什麼不對。”陶卉慢慢的的回憶起來。
“但是上了高中之後,一個同學的事情徹底敲醒了我。”陶卉的眼神變得暗沉起來。
“那個同學家庭條件很差,但成績卻異常優異。如果她能繼續讀書,很有可能考上Q大、B大這樣的名校。”
以甯聽出這句話裡的意思,心裡不禁往下沉。
“高二那年,她父母突然來學校找她,說給她說了一門親事,彩禮收了三十萬。”
“當時學校的老師和校長都出面勸阻,說她的成績那麼好,是重點大學的好苗子。隻要考上大學,三十萬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但是最後她還是跟在父母走了。”
至今,陶卉仍然清晰地記得那個女同學臨走前,兩人在宿舍前的那場談話。
“陶卉,我媽沖我下跪,她說大哥賠了很多錢,再不還錢,那些人要剁掉大哥的手,她實在沒辦法了。”女同學的聲音裡充滿了絕望與無助。
“我爸媽從小到大對我不錯的,雖然比不上我哥。”
“我爸說,我不嫁,他就要去賣腎了。”女同學的聲音顫抖着,仿佛無法承受這沉重的壓力。
“陶卉,我不想嫁人,我想繼續讀書。”
那一瞬間,陶卉感到脊背發涼。
再後來,聽說那個女同學第一胎生了個女孩,剛出月子就被催生二胎。
這件事後,陶卉想了很多。
她家跟女同學家有什麼不一樣嗎?
不,沒什麼不一樣。
反而因為她家條件還算不錯的中産家庭,很多問題都被隐藏在了表面之下。
平日裡,父母對她也算疼愛,隻是那份疼愛,與對弟弟的相比,總是少了些分量。
在那之後,她開始留心父母的言行舉止。
她吃的水果都是媽媽很早就去菜市場淘來的,沒有壞,但是醜。
弟弟卻可以吃一斤上百元的車厘子。
她的衣服鞋子,基本都是校服,隻有過年時,父母才會給她添置一套新衣服,算是給她裝點門面。
但是弟弟穿着幾千塊的球鞋,而且弟弟身體長得快,很多鞋子基本穿了一個季度就不能穿了。
她學的鋼琴都是因為父母比價下來,性價比最高的一門才藝,因為她上課的那家琴行可以免費練琴,家裡不用買鋼琴。她至今都沒有自己的鋼琴,小時候每天坐好幾站公交去練琴。
而學鋼琴也隻是為了将來她嫁個有錢人的的好看鑲嵌而已。
曾經,她會因為爸媽誇她節儉、懂事而沾沾自喜。然後更積極幫媽媽做家務,買東西更是貨比三家。
在高考填志願的時候,其實她更想選擇以甯就讀的R大法學專業。
但是爸媽說,師範的學費是R大的一半,而且都是重點大學,沒什麼區别。讀了師範,畢業後回老家當個大學老師,工作體面又輕松,可以嫁個好人家,也有時間照顧他們。
怎麼會沒區别呢?她想讀法學啊。
她不過是說了這麼一句話,父母的嘴臉瞬間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