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美夢。
次日清晨,圖越三人早早整裝上路,踏上前往京城的最後一段路程。
隻是靠近京城,就已經感到繁華。平整的官道,道旁修建齊整的松柏,再也沒有随處可見的牧童放牛,偶爾有高大華麗的馬車從身邊掠過,帶起一陣細塵。
圖越坐在馬車裡,心中卻在想着昨晚林月白說的一席話。
奇妙的感覺充斥心頭。
在現實世界,圖越的師父采取放養政策,一年到頭都難得見上一面。至于那些師兄,名為師兄,實則年齡也相差無幾,從小就是嬉笑打鬧,根本談不上什麼真正的照拂。所以被人輕輕摸頭、低聲說相信你,這是圖越人生中頭一次。
一種難以言說的酸澀感在胸口蔓延。
林月白的話像鈎子一般牢牢的勾住了他的心。而更讓他焦慮的,是林月白會不會對别人也說同樣的話?會不會也像這樣,溫柔的安慰别的小弟?
原著中的林月白可是縱橫官場,隻要是有名有姓的男npc,哪個不是被他收服,死心塌地的甘心做小弟?隻要一想到未來可能有别的小弟,也會被林月白這般摸頭、溫言軟語地安慰,圖越多心裡就升起了一絲絲不爽……
不……是很不爽!
明明我才是他最親近的小弟,是我三番五次為他解圍,是我用生命為他擋刀,是我和他一起破案……這都是我和他獨一無二的記憶,憑什麼要有别的小弟,明明隻許有我一個才對……
現在的圖越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為一個莫須有的人物而吃味,他的心被複雜的情緒牽動,但他不理解那種不安的源頭。此時的他暗下決心,不管怎樣,他一定要成為值得林月白依靠的最強小弟,唯一的那個!
就在圖越終于完成一部腦内小劇場的同時,他們終于到達了京城。
馬車暫停,圖越聽見了侍衛與車夫的交談聲。
他掀開車簾,京城那高聳的朱紅城門已近在咫尺,金漆牌匾在夕陽的餘晖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太陽剛落,京城早已燈火通明。
随着馬車緩緩駛入,耳畔的聲音變得喧鬧起來。街巷之間人聲鼎沸,随處可見走街串巷的小販、敲鑼打鼓的藝人、嬉笑打鬧的小孩……道路兩旁鋪子林立,各具特色,有些是圖越聽都沒聽過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流動,車馬絡繹不絕,鼻尖嗅到食肆傳來的香氣,在風中緩緩彌散。
聳立的高樓上帷幔清揚,隐隐傳來絲竹之音,從半開的紗窗中還能窺見男男女女在其中嬉笑調情。一盞盞燈籠沿街點亮,從城門一路延伸到皇宮大門,星星點點,照亮這不夜城。
圖越看着眼前這個和将陽縣完全不同的地方,不知為何,心頭忽地湧上一股難言的緊張與期待。他将頭探出,好奇的望着這從未見過的景象,遠方傳來一陣鑼鼓聲,原來是有有人嫁女,正在街上送行。
為什麼要在傍晚時分成親呢?圖越有些好奇,不過随着馬車向前,這幅景象也逐漸被抛之腦後了。
馬車繼續前行,在七彎八拐的轉了幾個彎後,進入了一處偏僻小巷,兩旁民宅稀少,周圍嘈雜的叫賣聲漸漸消失,就在車簾外完全漆黑一團時,馬車停了。
圖越三人下車,站在一座低矮破敗的三進院小宅前,面前的景象讓他一時間有些懷疑人生。
“……大叔,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圖越有些不可置信的回頭看着趕車的車夫。
那車夫搖搖頭,在口袋裡翻來找去,一邊随口道:“不可能啊,我都在京城住了十幾年了。”終于,他從衣襟裡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指着上面的地址,“你看,就是這裡,沒錯。”
此時一陣微風拂面,吹來了宅子中潮濕陳腐的氣味,嗆的圖越直打噴嚏。
“不可能吧,這宅子看起來有幾百年沒人住過了……”他小聲嘀咕。
車夫聽見樂了,扯着嗓子笑道:“哈哈哈哈大人真是幽默,幾百年稱不上,滿打滿算也就五十年吧。”說罷,揮鞭趕馬離去,揚起一陣塵土。隻留圖越三人面面相觑,一同陷入沉默。
沉默許久,最終是林月白率先開口,他拎起圖越的行囊,朝着大門走去:“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還是早日收拾行囊,明日再向大理寺報告吧。”
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院中雜草叢生,正中間有一顆焦黑枯槁的槐樹孤零零的立着。
三間廂房低矮,牆皮脫落。庭院四周堆滿了破舊的箱籠。不過好在此處雖破敗,但廂房的門窗倒也完整,不必費心修補。
圖越挑了一間走進,林月白跟在他身後。
竟然還算整潔!至少床榻還在,隻不過床褥顔色暗沉發舊,至少藏了十年塵土,一動便浮起細微的灰塵。
正當他還為如何下手整理而發愁時,林月白已經三下五除二的将他的卧房打掃的像模像樣了。
他擡手拭去額頭細密的汗珠,語氣溫柔地對圖越說:“好了,今日先将就住下吧,等到明日我再來幫你細細打掃。”
此時的圖越已然一副星星眼,滿臉崇拜的看向林月白:“我也來幫你吧。”
林月白輕笑一聲,擡手摸摸他的頭:“不用了,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去報道,晚安。”
圖越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嘴裡喃喃自語:“晚安……”
第二日清晨,天剛微亮,圖越就在林月白的催促下起了身。三人匆匆用過早飯,換上灰底朝服,腰間懸挂銅質腰牌,趕往大理寺報道。
大理寺位于京城偏西角的南安寺對面,此處也是西市集所在地,人流如織,小販高聲吆喝,車馬輪轉。
三人自馬車下來,擡眼便見寺門口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一股莊重威儀鋪面而來。此時正是開衙時間,衆人魚貫而入,衆官員穿梭不停,井然有條。圖越站在人群中,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接待他們的是大理寺正堂一位主簿,姓錢,四十歲上下,一副精明細緻的模樣。
他随手翻了翻案卷,眼皮也不擡,淡淡撇了一眼三人:“原來是将陽縣上調的同僚,久仰久仰。不過現如今大理寺人手不缺,你們又是初來乍到,就先别着急參案,跟着同僚學學,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