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沉的太陽逐漸隐沒在了大山裡,天邊金黃的雲彩漸漸黯然失色,變成了一片灰,山林間起了薄霧。
夜幕逐漸降臨,微涼的晚風吹的李臨朝發絲微亂,他每一步都走的很穩很慢。
李臨朝背着趙缃葉走了好久好久。他剛背上趙缃葉,說了沒一會她就睡着了。李臨朝背着她走了多久,她就睡了多久。
趙缃葉趴在李臨朝身上,頭搭在李臨朝脖頸處,雙手垂在李臨朝身前,眉頭緊鎖,一看就睡得不好。她跟昏迷一樣,任A57怎麼呼叫她,她都醒不了。
趙缃葉最開始隻是為了不和李臨朝尬聊才裝睡的,沒想到後面真睡過去了。等她再睜眼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街上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一絲微弱的燭光都沒透漏出來。銀白色的月光照的整個大地都很亮堂。
趙缃葉做了一下午噩夢,不是家裡發洪水了,就是家裡來了盜賊,醒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難過,恐懼先一步來臨。一睜眼,她恍惚覺得到了另一個世界。
“哥!這哪呀?”趙缃葉哆哆嗦嗦地小聲問道,手下意識摟緊了李臨朝的脖子,後背也涼嗖嗖的,她感覺好像從人界到了鬼界。
“醒了?”李臨朝嗓音涼涼地出了聲,“今天下午睡的怎麼樣?你竟然能睡一下午了。”
李臨朝說話略微帶刺,表情很淡漠地回頭看了一眼趙缃葉。
趙缃葉以為她讓他背了那麼久,他不高興了,連忙拍了拍他,讓他把她放下。連着說了好多句謝謝加抱歉,而李臨朝也真的把她放了下來。她腦袋有點暈,身體晃了晃,李臨朝扶着她肩膀,讓她緩了會兒。
太陽一消失,趙缃葉就感覺那些躲在暗處的無形的東西都會趁着夜色冒出來。她下來後往李臨朝身邊湊了湊,挨得更緊了些。
“宿主!無論我怎麼叫你,你都沒醒。現在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你叫我幹嘛?我現在沒時間和你閑聊。”她道完歉,等了一會兒,她沒聽到李臨朝的聲音,她有點慌地擡頭去看李臨朝的表情。
好吧,隻看到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眼睛淡漠看着趙缃葉,微垂的睫毛微微發抖。
他在她睡着之前還不是這樣的啊,趙缃葉上手掐着他的臉,有些不滿道:“我睡的一點都不好,我做了一下午噩夢!我醒了,你還對我這麼冷淡,現在天黑了,這麼吓人,你還冷着臉對我!”
李臨朝怔忪了幾秒才溫聲道:“到四木村了,待會找個客棧,我們休息一晚,明早出發。”
他恢複成了溫柔的狀态。趙缃葉有點讨好似的牽上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順便給自己加點安全感。
A57是不會告訴趙缃葉她在睡着時很焦急地喊出了張臨宴的名字。
而且發音異常清晰。
【好甜!宿主再接再厲!】
趙缃葉閉了閉眼,沒搭理A57,她不明白為什麼李臨朝剛剛的狀态有些奇怪,難道他真累着了?還是不開心她沒關心他?
“李臨朝,你真好。”趙缃葉湊到李臨朝耳邊小聲說道,她幾乎用的氣音,感覺聲音稍微大點就吓醒周圍不知名的東西了。
李臨朝笑着抿了抿唇,後又笑不出來了。他牽着趙缃葉走了一會到一家很簡陋的二層小屋前停了下來。
路上的地面不平,坑坑窪窪的,還有一些雜草,一路上趙缃葉都走地戰戰兢兢的。她有很多話想問李臨朝,但是看李臨朝那個冷臉狀态,趙缃葉也不敢說話了。不是都笑了嗎,怎麼又不高興了?
她和A57說了一路的話,最終也不知道他怎麼了。她路上都沒顧得上害怕。
趙缃葉深深地懷疑李臨朝是在不滿背了她一下午,因為是他提出要背的,他累了可能也不好意思反悔,就硬着頭皮背了她好久。
這個二層小屋也是用泥土和木頭壘起來的,裡面沒有人看守,靠牆的桌子上點着一盞燈,桌上放着幾張紙,李臨朝看了兩眼把錢放到木箱子裡,右手牽着改成了左手牽手,他在一個地方寫了幾個字,在趙缃葉腦袋湊到他手邊時,他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指,簡單解釋了這個客棧到了晚上,旅客自己在紙上找空餘的房間,付好錢後,在選定的房間号登記就可入住。他寫完後就拉着趙缃葉往二樓走。
趙缃葉什麼都沒看清,字也看不懂。她完全不認識這邊的字。她以後又多了一個人設:文盲。
“這邊晚上挺危險的,你要一個人住嗎?”
在上樓梯時,李臨朝神色不明地問趙缃葉,語氣也有點不對勁。
可趙缃葉一心一意看着腳下的台階,她沒看李臨朝,就算她看了,在這黑燈瞎火的地方她也看不清。
也因為沒戴眼鏡,她聽清楚人說話都有點費勁,自然也沒聽出他的語氣。
趙缃葉問A57那紙上寫的什麼,A57也沒說話,它早就躲一邊不摻和他倆的事了。
每次問A57問題,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答案,趙缃葉又被氣着了。這傻缺系統A57!
“我還是一個人睡吧,有危險了我再叫你。”趙缃葉下意識笑了笑,說的很是猶豫,她真不敢一個人睡,但也不想和李臨朝睡一起。
李臨朝笑了笑,帶着點歉意道:“可是,寶寶,我隻付了一件屋子的錢。”
“而且……”他停頓了片刻,才緩緩說道,“這座二層小樓,晚上真的不安全。”
聽到寶寶二字時,吓得趙缃葉被最後一階台階絆了下,李臨朝迅速拽住了她胳膊。趙缃葉心有餘悸地長舒一口氣。她心跳地很快,是被吓的。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一道滄桑老年男聲突兀地響起,那人正對着客棧門口高聲喊道,一手敲擊梆子,一手提着一個長長的燈籠。
在樓梯口的趙缃葉聽到聲音,她頭皮瞬間炸了,渾身發麻,她迅速抓緊了李臨朝的胳膊。她連說話都不敢了,呼吸聲下意識放輕。
李臨朝一手攬上趙缃葉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句話,便帶着她進了屋子。
安靜的夜晚,外面接二連三的聲音開始響起,越來越熱鬧,聲音距離他們也越來越近。
“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最讨厭花了!這束花花好臭!”
“你才臭,花是最香的。”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這間屋子正好挨着後面那條街道,幾道純真的孩子音和笑聲哭聲一并傳進屋子裡。
趙缃葉哪見過這場面,她沒在原書中看到過這樣的場景,吓得她完全不敢說話了,她拉着李臨朝的手恍惚地坐在床邊。恍惚地想起李臨朝說的這邊晚上挺危險的,怎麼個危險?他們還要進來嗎?!
“哥,外面那些是人嗎?以前也這樣?”趙缃葉聲音打着顫,幾乎用的氣音說話,李臨朝差點沒聽清。他感覺到趙缃葉身體發抖了,他安撫性地摟緊了趙缃葉。
李臨朝沉默了好半天,趙缃葉以為他沒聽清,外面依舊很熱鬧,但她不敢說話了。
“以前沒發生過,應該在我們去槐村後發生的。”
李臨朝作為瓊蓮山弟子,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本應該出去查看,但是他不敢讓趙缃葉一個人待在屋裡,太危險了,而且趙缃葉她不敢。
等趙缃葉情緒緩解後,他到窗邊觀察片刻,發現他們身上長出了根須,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束花。他們隻是在街上遊蕩,說話,并沒有攻擊人或者闖入他人院子的情況。一批人從村子西邊來的。
“也不能說他們不是人。看樣子和‘花溺’有關,他們身上長了根須。”
他有點擔心家裡的弟弟妹妹了。
李臨朝聲音有些冷,趙缃葉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
和‘花溺’有關?原文沒寫過啊,難道又是細節,不值得被寫?
“哥,要不······直接睡覺吧。”他們應該不會進來吧。他們會撞門還是會直接穿進來?
李臨朝回到床邊,問趙缃葉餓不餓,她不餓,也不渴。她吃不下。
李臨朝拉着趙缃葉胳膊想帶她去洗漱,吓的她趕緊阻止了他這危險的舉動,她讓李臨朝給他倆施了清潔術,接着和衣睡覺。
李臨朝摟着趙缃葉睡在裡側,他摟的很緊,趙缃葉有些不舒服。她以前很硬氣的,但是在冷臉的李臨朝和危險面前,她還是收斂了些,忍着就好。
躺好後趙缃葉又不死心地問A57,李臨朝的心裡問題是什麼?她猜測和李臨朝父母有關。總不能和趙芷伊有關吧。她能想到和李臨朝有關的人都在這裡了。反正不會是她自己,書裡都沒有她。
A57躲在手鍊裡裝昏迷,趙缃葉等了半天,也知道它的德行,也不奢望在它那裡得到答案了。
趙缃葉覺得她脾氣真的變了,這擱以前她早罵A57了,沒想到現在她能這麼平和。
這破A57在溫水煮青蛙,想讓她一點點喪失原本的脾氣!狗A57!
外面的聲音依舊存在,甚至在蔚都以及瓊蓮山下附近的村子都有了。他們人人手上拿着一束鮮花。嘴裡念着聽不懂的話。每個人都互不打擾,子時一到,他們齊齊對着北方跪下,眼睛溢出鮮血,根須在他們體内肆意生長,一朵朵鮮豔的紅色花朵從他們身體破裂而出,他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面容盡是痛苦。
最終他們的身體慢慢被植物吸收,身體逐漸消失,花紮根地上,越長越漂亮。
最後那些人全都消失了,地上多了一些鮮花植物,個個開着大紅花。
蔚都郊外附近,一名略顯青澀的白衣少年手中拿着鮮花,懶散地走在路上,黏稠的血液從心口處汩汩湧出,但他卻絲毫不在意。他不像其他人一樣瘋瘋癫癫,嘴角挂着淡然的笑,嘴裡哼着不成調的歌。在明亮的月光下能看見他左手手腕處長着一朵紅色的花。
謝卿今晚的目标是蔚都趙府的趙芷伊。也是他同門師姐,但他任務失敗了,沒想到她旁邊還有李褚宥,不過他們傷的也很重,他挺滿足的。